颜亦欢咬着唇,看到容珣伸手想将她丢出去,她赶紧抱住容珣的手,红着眼睛,糯糯的开口:“亦欢怕黑。”
“那便点烛火。”
“亦欢怕一个人。”
“之前不都好好的?”
“之前也怕……”
容珣无奈问:“那你想怎么样?”
颜亦欢眼泪又开始珍珠似的往下掉,糯唧唧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师兄……别赶我……”
容珣闭上眼:“这两日算破例,你睡小榻上,明日就不可再过来了。”
眼泪对付容珣居然意外的好用。
颜亦欢笑了,脸上还挂着泪:“好!谢谢大师兄!”
……
“睡自己榻上。”
“大师兄……”
“下不为例。”
那晚容珣屋里的烛火意外的亮了一整晚。
接下来便是第三日、第四日……破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景少谦感叹:“你最近好像特别粘着大师兄。”
颜亦欢的娃娃脸上真心实意笑着:“大师兄好!”
沈如初看了一眼,默默笑了笑。
自此,颜亦欢有了变化,她变得没有那么“听话”,她仍旧勤奋好学,但也终于像个孩子。
她喜欢扑进容珣怀里撒娇,容珣从冷脸将她拎到一边,到最后认命似的拍拍她的脑袋;
她还喜欢偶尔摘一朵花夹在容珣常看的书籍中,等待容珣哪天翻到那页,发现她送的花,能在唇边露出一抹笑;
每每习得新术法,她总要跑去玄虚子和容珣眼前炫耀求夸奖;
她喜欢在容珣看书时,趴在容珣背上捣乱,容珣皱眉训斥,她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哭,最后又变成容珣好声好气的哄人;
晚上睡觉她也不老实,总喜欢扒着容珣睡,容珣睡得板板正正,但每每醒来衣衫总是皱成一片……容珣轻叹认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小的颜亦欢逐渐长大,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渐渐拔高,面容变得清秀,她仍旧喜欢黏着容珣,对容珣的称呼也不知何时从大师兄改为了容珣师兄,对此,在颜亦欢这儿已经破例无数的容珣完全放任自由。
只是某一日清晨,颜亦欢突然羞红着脸从容珣房里跑出,表示从此自己一人睡觉。
……
颜亦欢突然笑了笑。
“何事如此开心?”身旁的容珣轻声询问。
颜亦欢侧头去看,如今的容珣气质越发清冷。
颜亦欢朝着容珣展颜一笑:“突然想到了一些童年趣事。”
容珣看着颜亦欢的笑颜,微微错开眼,只低低嗯了一声。
正此时晨训也结束了,众人起身离开,而玄虚子却突然叫住了颜亦欢。
容珣看了眼颜亦欢,道:“稍后我在寝殿等你。”
见颜亦欢点头,容珣便与景少谦先回去了。
待到主峰上的弟子都离开了,玄虚子才开口对颜亦欢说:“欢儿,你的炎火诀修炼如何了?”
颜亦欢笑答道:“师父,已大成了,只是最后一招凤凰涅盘仍是不得要领。”
玄虚子点头:“不急,凤凰涅盘本就考验心性,此招凤凰沐火,向死而生,是为师私心为你准备的险招,只盼你能安然度过大劫。”
颜亦欢心中感动,玄虚子这么多年待她犹如亲子,事事都为她打算考虑。
颜亦欢道:“师父放心,欢儿定会继续努力的。”
玄虚子欣慰的看着颜亦欢,又道:“欢儿,接下来的宗门选拔任务繁重,三日后你便随你大师兄一同去山下选拔新弟子吧,近百年没下山了,凡事都谨慎些。”
“下山?”颜亦欢闻言不由一愣,“可是师父,徒儿身上的劫数……”
玄虚子只轻叹说:“不入世,何谈出世。你身上的禁制,只能助你,不能渡你。”说罢,便飞身离去了。
既然玄虚子如此说了,颜亦欢自然是听话的。
从主峰下来回到碎虚峰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刚走进寝殿小院,颜亦欢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
容珣换下了道袍,一身青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桌上放了两坛纯酿,他正拿起酒坛倒入杯中。
“哪儿来的桃花醉?”颜亦欢惊喜的快步走上前坐下,容珣将杯子递给少年。
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入口醇绵,口齿留香,下肚后隐隐还有一股灵气流转到身体各处。
“知道你最好这一口,十年前我便酿了这两坛酒,埋在灵药峰长老的灵田里,如今应是最佳的饮用时机。”容珣轻笑一声,看着少年陶醉的模样,眼中似乎带着宠溺。
“多谢容珣师兄!”颜亦欢欢呼一声,又赶紧满上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容珣。
“诶?景师兄去哪儿了,他不过来一起喝一杯?”颜亦欢美滋滋喝了一口,还不忘询问景少谦。
“晨训结束后少谦收到了如初求援的传音,此番应当是遇到了麻烦。”
颜亦欢举杯的动作顿了顿:“景师兄最善疗愈之术,沈师兄没找你却找了景师兄,怕不是受了伤。”
容珣点头,又说:“与如初同行的还有另外四位峰主的弟子,他们修行皆有小成,你不必过于担忧。”
沈如初修为不低,居然需要求援景少谦,颜亦欢稍稍有些意外,但仍是对自家师兄有信心,因此并未太过担心。
颜亦欢对容珣道:“此次选拔师父让我随你一同前去。”
容珣微微侧目,问:“之前师父一直未让你下山,怎么此次却派你去了?”
颜亦欢又倒了一杯酒,笑道:“许是觉得我学有所成,可以去闯闯了?”
容珣轻笑一声。
一坛桃花醉眼见着很快到了底,容珣按住少年伸向另一坛酒的手,提醒道:“桃花醉后劲大,你每次都会醉,一坛已是你的底线了,不可贪杯。”
“容珣师兄再让我喝一口吧?你看你这都拿出来了两坛,就不辜负师兄美意了吧?”颜亦欢这会儿正喝的上头,望着剩下的这坛酒,心里痒痒的不行。
容珣见少年眼睛都快掉进酒坛子里了,微微摇头:“这一坛是留着给你日后喝的。”说罢拎起酒作势要走。
酒意上头,少年微红着脸扑上去搂住容珣的腰,撒泼卖萌:“容珣师兄,我真的很想再喝几口,你看刚刚这坛酒,你也喝了一半,我再喝些也无妨的……”少年故作可怜的朝容珣眨眨眼。
容珣看着少年,神色平静:“你辟谷术已成,这口腹之欲却仍旧太重。”嘴上这么说,但也没伸手推开少年。
颜亦欢嘿嘿一笑,伸手抢过酒坛子,打开酒封就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几大口。
看着少年急切的动作,容珣嘴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无奈道:“好了,都是你的,喝这么急做什么?”
颜亦欢擦着嘴边的酒渍,讨好似的笑笑:“不喝虽也没什么,但这么香的酒放着不喝,岂不辜负了。”
看着容珣似无可奈何般的神情,颜亦欢心里有些得逞的快意,也有些无法明言的落寞。
颜亦欢知道的,容珣对自己永远是纵容的……有分寸的,纵容。
她总是借着小师弟的身份亲近容珣,这身份是便利,亦是枷锁,仿佛给两人的关系划下了明确的鸿沟。
在不知何时起的那点爱恋的小心思,却终归因为男儿身而无法宣之于口。
或许是桃花醉酒劲醉人,也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颜亦欢顿顿几口下去没多久便真醉倒了……
颜亦欢晃晃悠悠,被容珣扶住肩膀,醉酒的颜亦欢有些得寸进尺的在容珣身上拍拍打打,随后似乎是找到了什么舒适的姿势,一头栽倒在容珣腿上。
容珣看着醉倒在自己腿上的少年,眼睫半垂,清冷的眉眼微微闪动,他伸手撩过挂在颜亦欢面上的几根发丝,指尖划过少年耳垂,又描摹过下巴,最后缓缓停留在少年被酒水浸润的下唇。
微风吹乱容珣的长发,发丝覆住他的眼眸,没人看得见他的神色,只能见到他的背脊微倾……
“容珣师兄……”少年突然喃喃梦噫。
容珣指尖微颤,仿佛清醒过来似的坐直身体。
终是一声无人知晓的叹息,他无言的抱起少年,将人送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