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亲赐下的婚事,裴家身为人臣,岂敢违拗?想来他们也有不得已之处吧。
便非如此,这世上的人本就形形色色,各有不同,有那赤胆忠义傲骨之人,也有那目光短浅只钻营名利之徒。
甄姑姑说,这世上多的是世态炎凉。人走茶凉,也是世之常情,你无需为那些人气愤......”
她越说越轻,眼圈早已通红,盈满了水光,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桃溪忙拿帕子为阮绵拭泪,一面劝慰主子,一面斥向绿茉:
“你这糊涂的小蹄子!这些日子姑娘为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之事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
咱们几个一直谨小慎微,半个字不敢提及此事。
你倒好,只图一时嘴快,想也不想就一股脑都说出来,引着姑娘又伤心难过,现在满意了吧?
太子妃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好,咱们记着,念着,不敢忘了便是。
别人如何行事,与咱们何干?要你在这儿忿忿不平?
看我回去不将此事告诉甄姑姑,叫你吃一顿板子!”
“我.....”
绿茉张了张嘴,无措的看向自家主子。
只见阮绵极力压抑着低声抽泣,双肩不住抖动,帕子已几近被泪水湿透。
绿茉也慌了,懊恼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倒不是怕打板子,实在是他家姑娘这段日子为此事伤心太过,担心她伤了身子。
她也忙跟着劝慰阮绵。
两个丫头劝了好一阵,阮绵才渐渐止住了泪水。
桃溪忙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暖水瓶和铜盆,将帕子浸湿,用温热的帕子去轻轻擦拭阮绵脸上的泪渍。
幸好阮绵素日不施粉黛,只涂些香膏,清理起来并不太难。
之后又从另一处暗格中取出几只精致的瓷瓶,洁净的指尖挑起怡人的花露香膏,轻轻的涂在阮绵脸上,脖子上,和手上。
末了,用一把小巧的雕花银篦将她鬓边几屡散乱的乌发理好。
一连串动作极为娴熟,无丝毫忙乱,显然是平日做惯了的。
桃溪将所有物什整理好,重新放回暗格后,坐到阮绵身旁道:
“奴婢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对咱们府恩比海深,太子妃娘娘疼姑娘更如亲女一般。
从前每次去东宫,太子妃娘娘对姑娘日常琐事都甚是关怀,生怕姑娘平日里受了委屈或有个什么不如意的。
如今太子妃娘娘仙逝,您为此伤心落泪都可以,但若总沉溺其中,难免会伤及身子,那样岂不让太子妃娘娘在天之灵担忧难安?
姑娘听奴婢的劝,所幸那些挨千刀的叛贼已被诛灭,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仇也算得报了。
您与其日日寡欢于事无补,还不若打点起精神来,将日子过好,将身子养好,太子妃娘娘在天上看到了,便能少一桩牵挂了。”
“姐姐说的极是,是我犯糊涂,以后再不这般了。”
阮绵用干帕子又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桃溪比阮绵大五岁,是阮绵的奶嬷嬷之女。她性子泼辣,但行事稳重周全,自小服侍阮绵尽心尽力,多年来事无巨细,妥帖无虞。
阮绵也待她与旁人不同,如亲姊一般。
桃溪又为她理了理袖摆上的褶皱:
“快些理好神色,过会儿还要面见长辈,不好失了礼数。”
阮绵点点头,抿了抿唇,努力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旁的绿茉怯怯的将一个青瓷掐丝珐琅芍药雉鸡手炉塞进阮绵的手中,垂着头道:
“都是奴婢思虑不周,惹了姑娘伤怀,请姑娘责罚。”
阮绵轻轻摇头,朝她淡淡一笑:
“为何要罚你?因你重情重义吗?别想了,桃溪姐姐说的对,咱们应该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