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打捞起,云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
写着写着,王易忍不住哼唱出来。
圆圆这才知道,原来小令还能这么唱。
她不是伶人,也不懂曲乐,正是这样的人,才更能接受新东西。
她听的如痴如醉,望着靠在他旁边,专注地在地上写字的情郎,那认真的侧脸是如此迷人,忍不住就凑了上去,朱唇轻吻了王易的脸颊。
“呀!”
圆圆自己先睁大眼睛,吃惊地用小手捂着嘴,然后满脸通红地跳起来,快步跑开。
王易愣了一下,满心里只有欢喜,丢了树枝,站起身追了过去,嘴里道:“我送你回去,慢点跑,别摔着了。”
河水潺潺,几股小河浪涌来,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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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方才的甜蜜一吻,王易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村南的家。
刚过桥,他就瞅见家门口居然挂起了灯笼。院墙内也是灯火通明的状态。
“咦,莫不是胤哥和羽哥回来了?”
王易深知林老的脾气,若没有啥事,是不会这么浪费灯油蜡烛的,想到月余不见的兄弟,顿时心头发热,加快了脚步。
“我回来啦!”推开院门,王易笑着喊道。
却发现院子里坐着的人都没笑容。
李化羽和李胤都在,连去龙脊寨输送军粮的赵暄也蹲坐在房间口的垫脚石上。
甚至连跟着杨敬元去跑运输的林耀先也木着脸站在水缸边。几个月不见,林耀先变黑了许多,面庞的棱角也凌厉了些,唯独眼光变得比之前要更为柔和。他听见王易的声音,放下准备打水的瓢,冲王易点了点头,扭头对屋里喊:“爸,易哥儿也回来了。”
堂屋里,林老和杨敬元从里面出来,林老还对里面道:“晓岚,你仔细点,别包过头了。”
“知道了。”郑晓岚的声音有点发颤,似乎在做什么让她不太愿意的事。
王易疑惑地坐在李胤坐的那条条凳上,手肘拱着,道:“什么情况?”
“司成回来了。”李胤的声音很淡。
“谁?”
王易一时没想起来司成是谁,只是一晃神,便“啊”的一声,跳起冲进了堂屋里。
半晌,王易从屋里出来,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看向众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司成怎么成了这样?”
“碰上胡竭人的斥候哩。”坐在垫脚石上的赵暄无奈地道。
月余不见,赵暄更见黑瘦,乱蓬蓬的头发就这么随意地束在脑后,发质枯黄,一咎一咎地往外冒白色的头皮屑,整个形象跟富二代已经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两只眼眸透着沉稳的目光,因为太热掀起的褂子搭在一边,已经鼓鼓的胸肌上隐隐泛着健硕的光泽。
在他的述说下,王易才知道司成他们三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那次城防役之后,王都尉奉调前往龙脊寨还要前出草原十余里的广良军寨驻守。
去年秋后,胡竭人没有大规模入侵,而是派了斥候深入各堡寨查探情况,司成他们三人在巡逻时被胡竭人斥候俘虏,严刑逼供后,将他们的舌头、大拇指和大脚趾都给割了,放回寨中。
因为他们是王都尉的私曲,善后抚恤和送回家乡的事都应该由王都尉自己负责。
王都尉显然不愿意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只叫军医简单包扎之后,便将他们丢在广良军寨的后勤营地里养伤。
不但如此,王都尉还上报军寨主将,认定司成他们泄露了军寨情报,要龙脊寨火速增援,一时间还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连带着,被认定泄露军情的三人连躺在后勤营地的权利也没有,直接被丢到茅坑旁等死。
景成金和范天宇没扛过伤口感染起脓那一关,大年三十晚上,也就是林老多准备了三幅碗筷,等他们回来过年的那天晚上,病死在了异地他乡。
司成命硬,生生扛了过来,但也成了废人。
割了舌头就不能当传令兵,割了大拇指就握不紧刀枪弓箭,割了大脚趾就做不了重活,连提桶重水都会重心不稳摔倒。
在军队中,这已经是个十足十的废人。
赵暄二月底被安排运送军粮到龙脊寨,没走瓦房驿井陉关井陉川那条路,因为今年雨水充沛,井陉河提前暴涨,井陉关往北的井陉川道无法通行。
他从易县的南关大营出发,走去永宁的官道,到了永宁卫的峪口军寨,然后转向广良。一路上走了快十五天,到广良军寨后已经是三月中旬。
他是在军寨后勤大营的粪坑边发现的司成,当时他还没认出来,是司成一直抓着他的裤腿,不断用嗓子嘶吼才引起了赵暄的注意……
赵暄返程时,用自己这次出役的所有役钱做补偿,才让押运的士兵同意带上这个废人回家。
……
头抵靠在墙上的赵暄,神情萧瑟落寞地道:“回来的路上,司成一直在写两个字。”
“什么字?”王易问。
“报仇!”
杨敬元纳闷:“报仇?找谁报仇?胡竭人?”
说实话,看见司成的惨状,杨敬元心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庆幸庆幸自己当时听了李胤的劝告,没有去当王都尉的私曲。
经过这一年多的东奔西走,杨敬元也了解了私曲的性质,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当兵模式。
如果王都尉混得好,那他的私曲自然水涨船高,像当朝大将军的私曲,放出来到地方上,可是类比皇命钦差的存在。可如果混的不好,就会像司成他们这般凄惨了。
正常的民籍百姓只会走正规渠道当兵,比如先入壮籍,然后等待挑选入兵籍当兵。私曲只有逃人、奴隶才会去做,当然,也包括他们这种压根什么都不懂的穿越者。
生活了这么久,杨敬元理解并接受了这些规则,就像关扑一样,有赢有输罢了。
“是王都尉,他要找王都尉报仇!”
赵暄道:“司成说,他们三个虽然被严刑拷打,但真的没有吐露一点情报,更没有出卖任何人……因为他们担心,若是当了叛徒,很可能我们也会受牵连而活不了!”
众人沉默。
良久,林老吐出一口气,却没有说话,去厨房拿了李化羽带回来的白面馍馍,颤巍巍地走回里屋。
杨敬元则道:“这个怕是难哩,王都尉又不是程三丁,一个军中将领,怎么报仇?唉,这都是命!”
林耀先一直坐在一边,可以看出,这几个月跟着杨敬元跑运输给了他很大的锻炼,最起码不会毛毛躁躁又偏执地以为所有人欠了他。
在听了杨敬元的话以后,他才开口道:“我觉得杨叔说的对,报仇这事先放一边,先把司成哥的伤养好吧,他现在很虚弱。”
王易托着下巴,思忖良久才道:“等我考上功名吧,若是我能做到朝堂大员,到时候一定帮司成收拾这个王都尉。”
李化羽没说话,而是看向李胤。
李胤站起身跺跺脚,问赵暄:“你怎么回复他的?”
赵暄抬起头,望着李胤如幽泉般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答应他了!”
“有计划吗?”
赵暄垂下头:“没有。”
李胤转过头看向王易:“你明天参加县试有几成把握?”
王易不知道李胤想干嘛,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出意外的话,七成!”
“尽快把我弄成民籍,我要去参军!”说完,李胤就回了房间。
对李胤这种言简意赅,但又坚定不移的说话方式,王易很无奈。
再转身看向赵暄,赵暄也说:“易哥儿,拜托你了。”说完也不再吭声。
李化羽只是朝他咧嘴一笑:“高材生,看你的了。明天我送你去县试,看看你的七成把握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