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斯衍没再回她,清隽的面容被轻烟所笼,寡淡无味的对话甚至不及远处堆砌的假山有趣。
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个瞬间,苏迩还是会感慨,他们的交集,像是命运中逃不开的羁绊。
重新迈开的脚步有些绵软,她强装出一派清醒自持,小腿却一时间失了力,整个人不受控地朝着地面跌去。
苏迩有些慌乱地伸手想要去扶一旁的柱子,差之毫厘。
大概是注定要跌这一跤了,她认命地准备接受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
可手臂上蓦地一紧,借着这股力量,苏迩有些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
炙烈的烟草气息就贴在她的耳边,像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蒋斯衍拿着熟稔的语气打趣她,“慌什么?”
苏迩的耳廓有些发烫,赧然地扶着墙往后挣开了他的手,面色疏离地道:“多谢。”
蒋斯衍看着她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动作,有些轻佻地挑了挑眉,说:“客气。”
似曾相识的话语,又在这一夜重新上演,像是陷入了一种名为缘分的循环。
恰好侍应生开门拿酒,苏迩这回连招呼都没打,步履匆匆地回了包厢。
听着大门碰撞的声响,蒋斯衍深吸了口烟,忍不住轻笑了声,他有这么吓人?
苏迩落座没几分钟,蒋斯衍就回来了,她握着酒杯,面上早不见方才无措的慌乱,眉尾的那颗痣将她脸上的倔强点缀得格外出彩。
小姑娘或许还没理解到,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她的这点清高,在这样的席面上,很招人。
不过离席这一会儿的功夫,酒精就已经催化不少人露出了恶劣的底色。
“小苏。”唐勇豪叫她,一只手顺势搂上了她的肩膀。
苏迩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挣扎,可脊背僵硬了一瞬,最终也只是在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告诉自己,演好这场戏就好。
她刚想陪上一声笑,耳边响起的一声问询就打断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有些微哑的嗓音在问:“这酒好喝吗?”
包厢在霎时静了下来,那些寻欢作乐的心思似乎统统消散,只剩下旁人小心谨慎的试探:“蒋先生是不爱喝这款酒?我让人换一款上来。”
他,在问谁?
苏迩起先还只闷着头,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大概是因为肩膀上原本禁锢的力道突然松了,苏迩这才有些迟钝地抬眸,一道道汇向她的目光将她烘托成这场聚会的主角。
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的脖子有些僵硬,苏迩缓缓转过头,去看那位始作俑者。
蒋斯衍拿手背轻敲了下玻璃杯,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当真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苏迩直到此刻才确认,他是在问她。
上好的罗曼尼康帝,稀有的年份,一瓶酒就是几十万的价格,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用不好喝三个字来评价。
事后苏迩不是没问过自己,明明她也不是个纯然无知的性子,怎么就天真到觉得仅仅是一句问询,就能成为她随心所欲的底气的?
思来想去,她将一切归结为那夜的灯光太过耀眼,使得她看向蒋斯衍的每一秒,都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蒋斯衍像是在说,“你只管说,我总为你兜着”的错觉。
苏迩晃了晃酒杯,压下心中的波澜,唇瓣翕动,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说:“不好喝。”
蒋斯衍朗声笑了笑,心情极好,自然地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玻璃杯,说:“既然不好喝那就撤了。”
侍应手脚麻利地将台桌上的酒都撤了下去,在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声中,他再一次开口:“让厨房熬点粥来,给……苏小姐,暖暖胃。”
苏迩的眼睫轻颤了颤,脉搏似乎比以往跳动得要有力些。
她的语气却依旧不骄不躁,只是在说:“谢谢,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