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转过身来面对末药,王里正又换上了温和的语气,"好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自那日哄抢后,几无人上门求诊问药,家里已无药。末药日日侍奉着父亲,只是病势总不见好转,脸上的斑疹已结痂,但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末药总会趴在炕沿边,默默候着。
“末药——”
莫护跋来了,这几日,他日日来探望,帮忙挑水,揽下了许多繁重的杂活。
“你来,”他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这是些羊肉,趁热吃些。”他将包裹里的食物推给末药。
这些日子以来,末药十分害怕,万一父亲有什么事,她可怎么办。这几日,总会一个人默默地落泪。
“这几日,那附近的山坡上多了许多坟茔,有些人家已经空了,我帮着王里正送人去那山坡上,人口已少了十有八九,还是逃不过。”莫护跋提起这些,就像在唠家常。
察觉到末药神色不安,他连忙温柔地宽慰道,"末药,别怕!有我们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里正的小儿,他挺过来了!"
“是吗,那便太好了!”末药露出喜色。
"小末儿在家吗?"
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说来就来,有些吓人。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末药忙走向门口。
"里正叔,您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哦,是你婶儿,她特地做了些热腾腾的杂粮蒸饼,让我趁热给你们送来,尝尝她的手艺。"
"真是多谢婶儿了,还惦记着我和爹。"末药连忙道谢。
莫护跋也上前一步,恭敬地向王里正问候,"里正叔。"
王里正神色黯然,刚刚的喜色已不复存在,"跋儿也在,正好,有活干了。"
黄昏时分,莫题清醒了。
“末儿。”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女儿唤至身边。
"爹,您醒了!"末药喜极而泣,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
"末儿,别难过。”莫题面上虽在宽慰女儿,但心里十分不舍,若自己有什么事,独留这幼女可如何是好,这可怜的孩子,真是,唉,他暗暗叹气。
“末儿,若有一日爹不在了,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下去。”
"爹——"末药双手掩面,泪水如泉涌般滑落。
莫题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用尽全身力气,沉吟半晌方能开口。
"末儿,别伤心。爹本是尚药局的太医博士,只是我性本不拘小节,便主动请求外放,常年在外采集药材,常常为百姓诊治疾病,几年下来,不愿再回皇城,便辞去了官职,同你母亲定居在这边塞外,我们无子,”他气息不稳,不过努力平复,缓了缓,“在你母亲去世前一年,北部师比族的一对夫妇住进了隔壁,没多久那夫妻二人便前后离去,留下一孤女,”他怜爱地望着末药,“那便是末儿,我们视末儿如己出,自有了你,你母亲多活了一些时日。”
"我思前想后,觉得该告诉末药。若爹不能陪着末儿,爹爹希望你可以像那山上的松柏一样,坚韧不拔地活下去。"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无法再继续。
莫题张开双臂,末药扑在父亲怀里,二人哭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