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老爷——礼部侍郎凌博翰的马车辘辘作响,朝着云阳疾驰而去。
此行身负一公一私两件要事。公,是奉了圣命,携礼部旌表奔赴云阳,表彰那霍震。前些时日,云阳暗流涌动,谋反大案如阴霾蔽日,幸得霍震智勇双全,暗中搜罗线索,与地方官府紧密协作,才将这大案一举破获,还百姓安宁。此事干系重大,朝堂震动,圣上龙颜大悦,当即命礼部拟了旌表,交由凌博翰亲赴云阳督办此事,也好彰显朝廷嘉奖功臣之意。
私,则是顺道慰藉家人。侄儿凌克忧外放云阳为官,多年来一心扑在公务上,母亲妻子都远在京城,鲜能相聚。弟媳与侄媳念人至深,凌博翰瞧在眼里,疼在心头,便决意趁这回公务之便,将二人一道带来云阳,让他们骨肉团圆,一同前往临城上任。
马车摇摇晃晃,里头的三太太闵访烟轻撩车帘一角,目光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致,神色稍显疲惫,却难掩眼底的期待。身旁的儿媳敖乐枫则坐得笔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帕子,满心都在盘算着见到凌克忧的情景。
“婆婆,咱们此番到云阳,克忧他知晓吗?”敖乐枫轻声问道,声线里藏着一丝紧张。
闵访烟回过神来,拍了拍敖乐枫的手,安抚道:“我想着待会儿让蒲嬷嬷去县衙递个信儿,叫他来客栈接咱们,总归要给他个惊喜。”敖乐枫微微颔首,垂眸间,思绪飘远。成婚数载,与凌克忧聚少离多,往昔书信往来,字字句句皆是牵挂,如今人就在咫尺,她心里头既欢喜又忐忑。
待马车稳稳停在云阳客栈门前,随行的小厮赶忙上前搀扶。闵访烟轻掀帘幔,跨出马车,落脚在云阳客栈的门阶上,抬眸打量周遭,心中五味杂陈。多年养尊处优,京城的深宅大院才是她熟悉的天地,此番长途跋涉至这云阳小城,周身的疲惫自不必说,可一想到马上要见到久未谋面的儿子,眉眼间又悄然爬上一丝温柔。
“可算到了,但愿克忧一切安好。”闵访烟暗自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帕。身为当家主母,人前她一贯端庄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独对着自己的心思,忧虑再也藏不住。这些年朝堂风云变幻,外放为官是机遇也是凶险,克忧性子刚正,难免得罪人,且公事繁忙,书信往来极少,真不知他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再说儿媳敖乐枫,年纪轻轻独守空闺,自己身为婆婆,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带她一同前来,也算全了这夫妻的情分。
一旁的敖乐枫,裙摆轻拂,莲步迈入客栈,面上看似沉静,实则心潮汹涌。成婚那会,满心期许的是举案齐眉、朝夕相伴,哪成想现实却是夫君远在千里之外,独守空闺的日子里,夜里对着红烛落泪,晨起强撑笑颜应对家中诸事。此刻双脚站在云阳的土地上,与夫君只隔几条街巷,激动、紧张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瘦了吗?政务繁忙,会不会又忘了吃饭……”敖乐枫垂眸,盯着鞋面胡思乱想。县衙就在不远处,说不定这会儿凌克忧正在堂上断案,她脑海中忍不住勾勒他身着官服、威风凛凛的模样,心跳陡然加快几分。又怕贸然相见,自己仪态有失,或是他忙于公务无暇顾及,惹出尴尬。
待进了客房,闵访烟缓缓坐下,目光仍透着思量:“得赶紧让蒲嬷嬷递信,尽早见上一面,也好安心。”敖乐枫乖巧地立在一旁,微微颔首,心中却打起小算盘。听闻今日县衙升堂,好奇心作祟,她太想瞧瞧凌克忧在公堂之上的样子,是不是和往昔书信里描述的一般干练,偷偷看一眼,应该无伤大雅吧?说不定看完回来,正好赶上他来客栈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