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路上失散,他不想再拖累兄嫂,便没有去寻找——如果还有一份活下去的希望,他想把这份希望留给自己的侄子。
马原念过几年私塾,但过于贪玩,学业不精,也因太过顽皮,从树上跌落,摔坏了胯骨,留下终身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他在寒冷中伴着饥饿,神智越来越昏沉,他回想过去,已有所明悟,身临死劫。
那梦……竟是反照,是他对美好追求的执念!
如果他现在合上眼,黑夜很可能将会永恒。
他的眼角有泪涌动,就在那悲伤滴落的刹那,马原彻底失去了知觉。
转眼间,夜已深沉。
风终于不再卖弄它的淫威,雨也不再被逼着滴落。
一丝雾,悄无声息地爬出地面,开始在这空寂的深夜中漫舞,又给这片荒凉披上了诡秘与阴森的薄纱。
破庙十几里外,有好大的一片乱葬荒坟。
此时,坟地的荒草里躺着一个婴儿,此刻他正忙着手刨脚蹬,不多的心智中存着恼怒——刚刚他差点被雨水活活憋死,连自己的哭声,都被彻底淹没在了风雨中。
他好冷好饿,他依稀记得,此时应该有个叫妈妈的女人出现,然后他会饱饱地吃上一顿甘甜的乳汁。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妈妈,没有乳汁,甚至连一丝光都没有,只有他孤零零地躺在这漆黑和死一样的寂静中,挨饿受冻。
婴儿努力抗争着,他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捆缚着他的小被儿上。
终于,裹着婴儿的薄被让小孩蹬开了,更加冰冷的寒意袭来,婴儿放声大哭。
荒坟间的雾气更重,彻底遮挡了天上的星月。
几只乌鸦立在不远的树上,不安地听着婴儿的啼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
坟冢深处发出了一声怪鸣,声音凄厉怪异——不似兽吼、不似人声,仿如发自九幽的哀鸣。
怪鸣划破寂静,惊起方圆几十里的鸟雀,鸟雀依然不敢鸣叫,只敢向着远处飞逃。
婴儿也被这声怪鸣吓了一个激灵,在这凄清的深夜,这声嘶吼,让所有生灵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惧。
婴儿止声,愣愣地看着黑暗。
此时,深沉的雾中响起了不祥的哭声——那哭声中还夹杂着哀嚎、低泣和痛苦地呻吟声,这些声音中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婴儿的。
哭声如同残酷地召唤,似人非人,恍惚间这些声音又像是一种笑,一种极另类、极凶厉地狞笑。
即便婴儿幼小,也被这哭声惊得双目瞪圆,不安地在漆黑中寻找着难以想象的恐怖。
阵阵阴寒无情地舔舐着天空与大地,在这本不该落雪的时节里,雾中竟有雪花缓缓飘落!
雪花由小变大,由稀化密。
每团雪花都拼命伸展着它们脆弱的棱角,尽量延长这短暂的飘逸,它们想慢一点,再慢一点落地。
雪雾开始晃动,有东西在接近婴儿——
它们身形飘忽,如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速度忽快忽慢,而且动作异常僵硬别扭。
几股阴晦的寒气,逼近了地上的婴儿,周遭瞬间又冷了几分,婴儿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带出了些许白烟。
婴儿虽小,也有人的本能,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靠近自己了,于是再次放声大哭。
但那哭声不被重视、不被怜悯,孤独无助中透着最可怜的苍白。
几个虚影对哭声无感,相反更激起了它们的暴虐与凶残,下一刻,它们“嗷嗷”怪叫着,化作了道道阴寒扑向了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