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章不能给祖宗脸上抹黑(2 / 2)50后的我那些难忘岁月首页

因场院的大门开在西面,嫌从屯里走绕远,我和父亲每天都爬上场院墙头跳进去。沿东墙里是厚厚的一大溜,象海绵一样松软的苞米叶子。踏上去脚就象踩在棉花垛上似的,每往前迈一步都很困难,一不小心会把整个身子陷下去,人仰倒在上面如躺在厚厚的海绵里特别舒服,每次经过这里都感觉非常好玩。

场院里到处堆满了未脱粒的庄稼。西边儿是又长又宽的几大垛谷子,仰头望去高耸入云,一群麻雀在垛尖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红红的高梁穗捆子,又黑又黄的大豆枝夹,一垛一垛地环绕在场院心四周。

在场院的东墙下,从南到北,坐着一排排用秫秆拧成的足有十几搂粗的苞米站子。扒了皮的苞米棒子金黄金黄的从站子顶探出脸来,犹如粮库里敞口的大粮仓,整整齐齐的坐在这,让人瞅着心里就乐呵。

今天打苞米要贪黑干到半夜,场院心灯杆顶上挑着两百瓦大灯泡子,晚上把整个场子照得通明,犹如白天一样。灯光下,苞米站子旁新安装的玉米脱粒机飞速地转动着,它轰鸣的响声震耳欲聋。

人们围着机器在手忙脚乱,忙碌得象一群搬家的蚂蚁。队长李明春站在机器上方的进料斗边,双眼盯着机器口,他把一根粗木棍子伸进机器斗里,在不停地往下捅着这漏斗咽喉中塞住的苞米。

这庞然大物滚圆的大肚子里,遍身长满狼牙的粗滚轴在电动机皮带的驱动下,轰隆隆飞速旋转,使玉米棒子在机器里高速轮动起来。绞下来的玉米粒从大肚子下方的筛眼分离出来,汇聚到出口,哗啦啦地淌到地面上。

脱粒后的玉米瓤子从机器尾排出来,经过这里晃悠着的铁簸箕底上的孔眼筛去混在之中的玉米粒后,象奔流的小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我和屈军俩人拎着队里的大抬筐,负责运走机器吐出来的玉米瓤子,好半天才能抬一筐,活儿干得悠闲自在。

副队长李永山,孙守礼大伯等一大帮社员们手拎土篮子聚在打开的大苞米站子周围,蹲在地上往土篮里捡苞米棒子,筐满了再慢腾腾地拎起来去倒进机器里。这帮人活干得比较轻闲,捡快了捡慢了可任自己悠着性子干。

而父亲和舅舅吴广德则不行了,他俩干的是最费气力看守机器出粒口的活儿。机器一响,这苞米粒子就哗哗不停地淌下来,父亲和舅舅必须及时用木锹把它铲走不说,还要攒到远处大粮堆上去。

庄稼院都知道拿粮如拿砂,这活儿是全场院里最拼力气的,两个人须一直猫着腰晃开膀子轮起木锹紧忙乎,一步不躲空,锹锹端着都是沉重的玉米粒。

你若是偷一点懒儿,出粒口马上会被下来的粮食塞住,机器腹中脱下来的粒子就无法排下来了,轻者会闷停机器,说严重了能烧毁电机造成事故。所以机器一响他俩就连直直腰,喝口水,或抽根烟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父亲不时地在擦着脸上的汗,棉袄的后背几乎已湿透了,可满场院里的社员没一个人站出来换换他,我心里非常不平衡。

因出身不好,为了表现积极,父亲在队里总是累活脏活抢着干。这久而久之则变成他应该应份的了,即使累折了腰,也没人施舍半点同情,似乎已经成了天经地仪的习惯。

心疼父亲,我抬苞米瓤子一闲下手来,就拿起木锹帮父亲和舅舅干一气活儿,让他们到旁边直直腰抽根烟。

半夜里干完活儿,人们说笑着涌去前趟街李本昌家吃夜饭。这是紧挨着队部的五间土房,当腰开门住着两户人家,西屋是带工队长李永山家,东屋就是李本昌。

进屋是灶房,东侧赵家的锅台上满满的一大锅面汤正沸腾着,锅口热气腾腾的,让屋里对面看人都很费劲。灶堂里的木半子燃得咔咔直响,锅底下燎着通红通红的火苗子。

屈殿和,孙守礼两个人脚蹬锅台各自一手掐住和好的荞麦面团,一手握着大片刀,飞速地往锅里削面片儿。

就见那厚厚的荞面片掉进滚开翻花的热汤里,上下翻腾着打了几个滚儿,煮熟后就漂浮到锅面上来了。

等我们几个孩子进门里屋的两间房已挤满了人,满地屋子到处飘着葱花和荞麦面的芳香。

大家有的坐在炕上,有的一只脚跨在锅台边,有的蹲在里屋的地面,三三两两的端着碗凑在一起,一堆一块的津津有味地吃着面片。

见屋里已没有站脚的地方,我操起一只大碗,盛得满满的,和屈军,李晓君蹲到屋外的窗台下赛着伴儿地吃起来。

“荞面片比白面条劲道多了,屈军你俩今个儿能吃几碗?”

“我吃三碗!你们呢?咱仨今天比试比试,看看谁吃得最多。”屈军拿筷子在脸前晃了晃,吐出大舌头,向我和李晓君做了个鬼脸。

家穷总嚼着苞米饼咸菜条子,已几年没见荞麦面,再加上肚子里有些饿,一使劲我报了个大数:“好,比试就比试,我吃四碗,得超过你俩!”

我们几个说着笑着这碗汤不一会儿就都进肚了。转身进屋一看,整整一大面已吃光,俩做饭的大伯正在忙乎着活面做第二锅呢。

曲队长笑着开玩笑道:“等这锅面做好,大伙儿吃下的面是不是消化得都差不多了吧?这样下去就是吃一个晚上也吃不饱。”

“你说多少年才赶上这么一回,还不多吃点啊?”屈殿和抬起头停下锅口的活,大眼珠子向队长白愣了一下,笑着大声应和着说。

“哈哈!老屈你可别埋汰大伙儿了。”听他这么一说,半个屋子的人都抬起头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捧着空碗进屋一瞅,几个大人一脸无奈,有的蹲在地面上敲着碗筷,叮当叮当地响得心烦,似乎肚子刚垫个底面汤就被没了。有的放下筷子在炕头上盘腿大坐,嘴叼旱烟不耐烦地东扯西扯,唠着那些屯里鲜为人知的事。还有的手拿碗筷倒背在身后,急不可奈地在屋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凑到锅台边上去观望。

“面片做好了,开吃喽!”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

随着这声呼唤,屋里屋外的人们一齐向锅台边涌去,争先恐后抢夺盛面的大舀子。碗里盛满后,大家又各找各的地方一声不响吃上了。

就是这样吃吃停停的,大家前后歇了两起,这十二印的大锅,屈二伯他俩做满满的三锅面汤,被这二十几个人吃个精光。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人造了四碗,都把肚子撑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