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蛊虫刚飞到厢房旁,沐晓猛地按住晚路腕脉,低声道:“你听。”风声裹挟而来的清铃旋音,好似《兰陵王入阵曲》的变调。
僮人迅速变换铃音节奏,蛊虫瞬间钻进侍卫领口。那些护卫的表情变得扭曲,紧接着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廊下,没了动静。
厢房内烛光诡谲跳跃,香玺瑟缩在床边,冷汗浸透后背,她双眼空洞无神,脑海中走马灯似的,不断重复播放着昨日与朱棣的那场谈话。
“你无需顾虑!届时,自会有人来接你走。” 在达成交易的最后一刻,面对香玺释放自己的请求,朱棣的话冰冷又神秘,让她坠入迷雾。
“到底是谁来接我?”香玺低声呢喃。
门口传来细微响动,惊得香玺猛地从床上起身,后背紧紧贴靠墙壁,眼中充满戒备,警惕地盯着门口。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转动,几道身影逐渐靠近。香玺的心猛地一紧,心脏剧烈跳动,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簪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香玺!是我!”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一道光穿透黑暗,香玺眼眶瞬间湿润。
“晚路,怎么是你?”香玺又惊又喜,心想,难道朱棣说来接自己的人是晚路?香玺激动不已,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把紧紧握住晚路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沐晓手持弯刀,动作利落地挑开房梁暗格,藏在眼眸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还是被香玺捕捉到。
“快换上!”沐晓冷着脸,手臂一挥,将一套衣服用力丢给香玺,语气冷得就像屋檐下悬挂的冰碴 。她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劈断香玺脚踝上的铁链。链条落地的瞬间,晚路看到香玺脚踝的紫色血痕,心中一揪。
晚路护着香玺,猛地撞破府邸后院北窗,夜风裹挟着寒意汹涌而入。香玺惊魂未定,抬眼便看到庭院中那几株古柏,月光下,枝干如狰狞的鬼爪,而上面竟悬着几具尸首,正是厢房门前的护卫。
他们赤裸的身躯在风中轻轻晃动,惨白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青灰,上面布满了铜钱大小的青色瘢痕,犹如被恶咒侵蚀。有的护卫双目圆睁,眼中残留着死前的恐惧;有的嘴巴大张,似在拼命呼救,却被黑暗无情吞噬。
香玺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双腿发软,若不是晚路及时扶住,险些瘫倒。晚路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快离开这里!”香玺慌乱点头,可双脚被那些骇人的尸身吓得不听使唤。
“哼,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沐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心底暗自嘲讽。她几步上前,猛地推开晚路,伸手拽过香玺,手上力气大得近乎蛮横:“我扶你,走吧。”声音依旧冰冷刺骨,毫不掩饰对香玺的嫌恶。
“谢谢姑娘!”香玺垂眼致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方手腕,如雪肌肤上的“晚”字刺青格外扎眼,字体、颜色与晚路腕间的“晓”字刺青别无二致。她想起初见晚路时自己激动的模样,瞬间明白,这姑娘怕是误会什么了。
当寅时更夫的梆子声响起时,他们终于逃出北平。黑夜覆盖的马鞍山道上,他们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几人身影迅速消失在北平城那浓稠如墨的黑夜之中 ,只留下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