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咚!”外面门铃响了。“谁呀?”女孩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过了好一会,外面一直无人回答。“找错人了吧?”她伸个懒腰坐下,轻声嘟哝着。
“嘀咚,嘀咚,嘀咚!”女孩还没坐稳,门铃忽然又响了,而且一声接着一声响个不停。
“谁呀!”女孩抢步来到门前。手还没碰到门,忽听身后响起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是我!”
女孩顿时一激灵,本能地回过头。眼前,自家客厅里,多了一个浑身墨绿色西服的陌生人,背对着自己,整个脑袋缠满了绷带。
女孩“啊”的一声惊叫,转瞬间大概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闲坐在沙发上的老韦,突然往旁边一闪身,紧接着向前一纵,矫健地越过茶几,脚尖顺势猛一点地,向绿衣人直扑过去。绿衣人的反应速度,远远不及这位资深干警,眼看他被老韦扑个正着,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然而,一旁的女孩,骤然间花容失色。“小心,爸!”与其说是提醒的声音,不如说是极度恐惧的惨叫。
原来,就在她爸爸将绿衣人扑倒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正面。透过绷带之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此人的脸,已是面目全非,从头顶到脖子的皮肤,都已经溃烂得四处渗出黄绿色的脓浆。
突然,老韦一声惨叫,滚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剧烈地抽搐,喉头处“荷荷”连声,就像临死前的响尾蛇发出的悲鸣。
这个鬼一般的绿衣人,原本已被老韦扑倒在身下,很快就要束手就擒,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半蹲半坐在惨呼声不断减弱的老韦身旁。这家伙张着嘴,露出满嘴焦黄的乱牙,沾满脓血的舌头上下翻动,舌尖处,伸出一条半透明的针管。细的针管穿过了老韦的衣服,深深插进了他的小腹,可见针管的末端很是尖锐。
那针管应是绿衣人身体的一部分,它从绿衣人的舌尖伸出,随着肥大的舌头,灵活地伸缩蠕动。半透明的针管中,流淌着暗绿色的液体,液体似乎很浓很稠。这个面目可怖的绿衣魔鬼,通过连在舌尖的针管,可能是在往老韦体内排放自己身上的毒液,也可能是在吸食老韦的血,鲜血一进入针管,立时变成昏浊的暗绿色。
此时,仰卧在地上的老韦,手脚不住地乱刨乱蹬,但躯干部分已经基本不动了。他的双眼瞪得溜圆,眼睛里渗出了血嘴巴张得很大,喉咙处偶尔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绿衣人的头轻轻一扬,噗的一声,半透明细针管,从老韦体内拔出来,一米多的针管凌空一闪,嗖地缩进他的舌尖。他的舌头一直向外吐着,焦黄的口水不断滴在地板上。“嘿嘿嘿!”绿衣人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干笑,转过头,一步步向老韦的女儿逼近。
“王八蛋!”吼声乍起,只见绿衣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甩出。紧接着“啪”的一声,绿衣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一股青绿色的液体,从他那缠满绷带的头顶喷出,墙壁染上了一大片,周围的地板上,霎时间流得到处都是。本已经倒在地上的老韦,此时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费力地撑着旁边的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刚才,老韦虽然遭到绿衣人的袭击,但并没有立刻致死。他在身受重伤之际,装作马上就要死去,让对方觉得,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暗中则憋足了最后的力量,准备拼掉老命反击,哪怕和绿衣恶魔同归于尽,也要让女儿脱险。
当绿衣人转过身面向他女儿的时候,后背正对着自己。背后偷袭有很多种方式,老韦所用的,恐怕是最狠辣的一招。他的做法是,趁绿衣恶魔毫无防备,突然扑上去从背后抓住绿衣人的衣服,奋力把他抛起来,对准他的脑袋向墙上猛撞。再坚硬的头颅,终究硬不过墙壁。况且老韦豁出了性命,骤然间拼尽全力,绿衣恶魔登时脑浆迸裂。
绿衣人倒下了。老韦也终于到了生命力的极限。他双膝一弯,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女孩表现得格外镇定。“爸爸!坏蛋已经死了,您挺住!” 她见父亲不支倒地,急忙抢步上前。
“那个怪物,舌头上伸出来的东西,没碰到你吧?”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韦,急切地问道。“没,没有。”女孩的声音在颤抖。
老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很好”他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双眼渗出了大滴鲜血。“别怕,正当防卫!我不行了,你妈还,还没回”
女孩含着泪,听着父亲最后的声音。突然,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韦,一声怪叫挣脱了女儿的手臂,滚爬到距离不到两米的大门口,一把拉开了家门从绿衣人进来的时候起,家门一直是虚掩着。“快跑”老韦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大喊,可是声音微弱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女孩大惊,下意识回过头。刚才已被撞扁了脑袋的绿衣怪物,现在又站了起来,伸出舌头,正在用舌尖上连接的细管子,到处添食地上墙上自己的暗绿色脓血。听到这边的动静,绿衣怪物回过头,女孩看到了他那干枯焦黄的眼睛。她惊叫了一声,飞身冲出自家屋门,往楼下跑去,同时发疯般地大喊:“救命啊!杀人魔鬼啊!抓住那个穿绿衣服浑身绷带的怪物啊!”
“嘿嘿嘿!嘿嘿!”女孩顺着楼梯往下猛跑,几声苍老的干笑,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啊!”她尖叫一声,本能地一回头,背后什么也没有。
“嘿嘿!你前面!嘿啊咳咳咳!”
女孩猛地停住下楼的脚步,那个面目可憎的绿衣绷带恶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弓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咳嗽。这家伙头顶血肉模糊血是暗绿色的,刚才被老韦撞出的伤口,还在流淌着青黄色的黏液。
“啊”女孩瞪大了眼睛,向后倒退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楼道地板上。“大大叔!求求您,您要什么,我都给您!您饶了我吧!”她用双手和双膝爬到绿衣人面前,带着哭音不住地求饶。“哎哟,疼!啊叔叔,您饶了我吧!”忽然,她一只手捂住肚子,“呜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同时一头栽倒,满头满脸都沾满了呕吐的秽物。原本的清纯美少女,此时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绿衣人也有些犹豫了。“啊呀!我肚子疼,大叔,您”女孩一只手抓向绿衣人的裤脚,大概是要求饶。绿衣人本能地退后了半步,他大概也嫌满身呕吐物的女孩太恶心。
“叔叔,您就饶了我”语声未落,女孩猛然一跃而起,扑向绿衣人,一条腿的脚尖,直点他的前胸。刚才,女孩拼命往楼下跑,绿衣怪人突然出现在女孩面前,站在她下面的台阶上,虽然诡异至极,却也给了女孩居高临下反击的地利。
这个鬼一般的绿衣人,一时反应不及,手足无措。女孩一脚将他踏倒在楼梯台阶上,那只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前胸,另一条腿也随着惯性跨出,仿日式拖鞋的木屐,不偏不倚踩在恶魔的鼻梁上。“噢呀啊”绿衣人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女孩踏过了绿衣恶魔的身体,再次飞也似的冲下楼梯。整个过程不过眨眼般的一瞬。
到底是资深干警的女儿,面对突然现身的恶魔,先故作怯懦麻痹敌人,满身的呕吐秽物,更让对方不愿用舌尖伸出的针管触碰自己,之后再出其不意发动反击,整个过程异常的冷静而果断。最高明的是,面对拦路的强敌,普遍的思路是“往后面逃”或者“从旁绕过”,但她则是从正面袭击,猛然将对方踏倒在地,飞速踩过他的身体逃生,进攻与防卫以极完美的方式水乳交融。人在危难之际,有时会发挥出超常的潜能。
女孩一口气冲到楼门口。外面,淅沥淅沥的春雨下得不紧不慢,楼前的小路上满是积水,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阴灰色,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女孩略一怔,脚步骤缓,顿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救命啊!”她无力地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入雨中,满头满脸的呕吐秽物,霎时间冲掉了大半。仅仅跑了几步,女孩忽然身子一软,栽倒在雨水中。
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一切总是有极限的。
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女孩隐约间,又听到了“嘿嘿嘿”的干笑,夹杂着苍老的咳嗽声。接着,她发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手从冰冷的雨水中被拎起来,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暗绿色。恍惚中,她忽然感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地映在脑海深处:
“我不想伤害你,也不奢求你的同情。我现在只有岁,直到去年夏天,我还是个很普通的饭店服务生。回忆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孤寂与绝望。祝你好运,小美女!”
当女孩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前的护士现出了怪异的神色,坐在病床旁边的母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稍后,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她面前。“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是她苏醒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你对你爸爸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无比的震惊,顿时给了女孩无限的体力,她起身放声申辩,把之前绿衣恶魔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四周一片嘘声,夹杂着讪笑。女孩的母亲哭倒在床头,一旁的警察对她说:看到了吧,你的女儿心理异常,非同一般。
女孩发疯般地大哭大叫,很快被警察与医护人员合力摁倒在地,拖到病床上,接连打了三针大概是镇静剂之类。随后,女孩被架上了警车。纷乱中,她低头扫了一眼手表。此刻接近晚点,绿衣怪人在家中制造的惨剧,大约是在个小时之前。
羁押期间,审讯的干警和前来的律师都说,女孩家里无论墙上地板上还是门前的楼梯都根本不存在所谓绿衣人的任何蛛丝马迹,只有老韦一个人,惨死在敞开的家门前,肚子被剖开,流了一地的肠子,被滚水烫得白里透紫水壶和沾有人血残迹的剪刀,都在厨房里找到了,上面满是女孩的指纹。
两个多月后,这一天,正是女孩的岁生日。灿烂的阳光透过铁窗,女孩整日凝视着脚下,时而暗自垂泪,时而发出冷笑。当天夜里点左右,狱警突然发觉,有种异常的气味从女孩的囚室传出。打开灯,所有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叫。女孩已经死了,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她蒙着头蜷在被窝里,用牙齿咬断了手腕的动脉,之后一声不吭,任由自己大量失血,步入死亡。女孩左边的大腿上,在她临死前,被她用指甲抠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字:“恨!”
故事 东京,月日,窗外灯火依然
平安夜的午夜点早过了,虽然夜色依旧,但已是新的一天。圣诞前夜的纵情喧闹,此时已然落幕。正对着高层公寓的大街,好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只剩下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依旧闪个不停。
窗内的卧室,以小女生气十足的粉红色系为主色调,仔细端详,小得简直可笑。除了单人床写字台,和一个很夸张的大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似曾相识的各种藏书,它它米所余下的空间,总算还够一个人立足,甚至那个人还可以躺下,只是要弯着双腿侧卧。卧室门半开着,一阵阵热腾腾的肉香,从玄关飘进来。
一条很厚的粉红色棉被铺在床上,四周都卷了起来。棉被的一边,放着一把铁锤几根钉,还有一把菜刀。背对天花板平躺在被子中间的女人,早已经死了,一把很锋利的剔骨尖刀插在死人的臀部,旁边还放着一把不锈钢剪刀。
死人全身赤裸,灰暗的皮肤透着青紫色。两条大腿,只剩下带血的白骨。一条胳膊,自肩胛骨以下直到手腕,肉也全都被刮去。脖子和脊背上,皮肉也少了好几块。肉被割掉的部位,满是紫红的淤血。被子上,到处是片片粘稠的黑褐色。床头和地板反倒干净的出奇,没有一点血迹,连灰尘都看不到。
紧贴着单人床的墙上,有一面装有一张半身彩照的镜框。照片里的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小六七岁,虽然未必非常帅气,但是让人看了很舒服。那不经意的笑容,流露出稚气未脱的清纯,天蓝色的半袖运动衫,上臂露出色泽充满弹性的肌肤,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岁的高中历史教师,倒像是一个内心充满阳光永远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照片的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签着我的名字:s 尾山正树。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而仿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忽而变得那样陌生,却又宛如从远方传来的歌声,不绝如缕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我?我是谁?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咕嘟咕嘟”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将我的神志拉回到眼前。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锅里的肉,已经煮开了许久。揭开锅,浓厚的肉香扑面而来,血腥味早已荡然无存。这些,就是从死人身上剔下来的肉,现在已经是第三锅了。肉煮到半熟,捞出来浸一下凉水,就要放到案板上用菜刀剁得烂碎,然后分几次倒进厕所的马桶里冲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毁尸灭迹。
关火浸凉水切肉冲马桶,任何地方都没留下一丝痕迹。这些肉都冲掉了。我感到我的手拿起刚才的大锅,打开水龙头又接了小半锅水,随后打开火,把锅稳稳地坐在火上。整个过程机械般的进行,完全是手脚在运转,脑袋自始至终一片空白。
我离开厨房赶回卧室,小心地从死尸身上拔下剔骨尖刀,贴着骨头割下死者脊背的肌肉。刀锋触到坚硬的白骨,头脑骤然间异常清晰。这些骨头怎么处理?很多骨头很,无法直接放到锅里煮,砸断它,又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最后肯定要把它埋掉,可埋到哪里合适呢?好几个方案在我脑海中走马灯般的纷至沓来,内心顿时亢奋异常,腹中的某个部位,和心跳产生强烈的共鸣,“突突突”的颤抖个不停。略一定神,喉咙里就像压着什么东西,让我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想呕吐的感觉。
我下意识侧过身,面前的玻璃映出了我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只是脸色蜡黄可怖,眼神格外的呆滞。这就是我,我真的存在着,刚才,我杀了人,现在,我必须尽快让所有的痕迹消失,将来瞒过一时算一时这一切,都是我所必须面对的现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着想着,一股冰冷的无助感从心中透过。窗外惨淡的霓虹,照得空无一人的街头倍加冷清。眼前只剩下浓黑的虚无,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当,当,当!”玄关处传来了三下钟声。我悚然一惊。现在的我,早已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距离天亮,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转过身,一刀插进死人的眼角,麻利地把尸体的头皮剥下来,手上和刀上的血迹,都抹在床单和被子上。床单和被褥一把火就可以烧掉。无意中抬起头,面前,正是自己几个月前的照片,那清澈如水的目光,让我的心有一种被生生撕裂的错觉。我本能地把头垂下。
厨房的锅肯定早就开了,这次本打算煮尸体的脑袋,可现在还没有割下来。最麻烦的是内脏,现在肚皮还没有剖开。快!头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手腕翻转之处,一片片血淋淋的皮肉,从尸体的脖子上脊背上剥落。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