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寂静,苏侗在阴暗潮湿的州学房舍中执笔。他面前铺开一规整册子,方正有序,极尽规则。册面黄灿灿,烛火照耀其上,竟有庄严辉煌之感。
但凡有人在旁,皆能呼之欲出----奏折!
似乎写到尾声,老者放下笔,仔仔细细端详,再三确认无误,不会被有心人翻出老黄历,措辞、或寓意用典亦无不当,不会成为攻讦凭据。老人这才将车夫喊进来,交于其手。
车夫不言,转身而去,捧着奏折地手心沁出冷汗。
不出一月,奏折将出现在陛下枕边。
奏折中陈说何事,郑州功过如何,天知地知,老人与陛下知。
半个时辰,车夫去而复返,奏折不知去向。
“送出去了。”
“嗯,陈老头一行,怎么去的?”
“水路。”
苏侗咧开老嘴,嘿嘿笑了:“陈老头是个聪明人,这回要栽蹄子喽!哈哈,走水路,抱着早去早回的想法吧?可惜,这一去祸福难料。”
京城情势,苏侗要比陈老清晰得多。征书措辞凌厉,绝非是陛下请其入京,当面劝慰。天子心术,凡夫俗子岂能体会?他苏侗也不过知晓个大概,只这大概,就注定陈老头无法置身事外了。
征书征召,无一漏网!否则那百官鲜血融出的缺口,如何填补?
车夫怔怔神,犹豫一番还是问道:“老爷对陈老先生,似乎...颇有....”
言尽于此,车夫沉默了。
老人声容不变,怅然若失。窗外一片漆黑,月光竟也没有,“老夫是羡慕啊!培公和平川的晚辈,是人中龙凤,今日得知林小子胸有沟壑,远非你我所料。这十余年前的老东西,气运全被他占了。”
“老小子上辈子铺了多少桥、修了多少路,攒下这份功德福气!”
老人唏嘘。
车夫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总归要回来的。陈老头声望深重,担子不会小,往后他陈氏一门无人问津,老朽说不得要照拂一二,跑不掉。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术业有专攻,教不得诗书礼易,教岐黄也无不可!”
老人魔怔了。
车夫见他收徒之念越发深重,不知好坏,话到嘴边也吐不出了。
一片静默中,一主一仆二人并未想到,这一去,那淤积症结的徒弟,竟是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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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的旅程异常枯燥,尤其是眼下,毫无娱乐设施的年代。无聊似乎只伴随林枫,老者修身养性,寡淡无趣也自得其乐。看看天空江水,往往沿岸,自有一番风味。
这些林枫也看得出,却无法如老人一样,沉浸其中。他至多的耐性,也仅限埋头在一堆数据中,好歹有事可做。
于是他串左访右,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张炜萧悔与崔卢二人,尚能放下书,强颜与他说笑一番,当然,多的还是问他心中所想,有无新颖之论,应考会试。林枫自是没有的。
徐素倒好,慵懒靠在木门上,只问‘何事?’答‘无事’,砰,门便关上了。他对科举一点心思也不肯下,却接到家书,非考不可。这亦是他的心病。
到头来,能与他打趣的只有陈忠。叫张礼闹怕了,他非跟来不可。左右拗不过,也就由着他。他也闲不下,帮行船汉子掌舵去了。
这一日,陈老早早摆上棋盘,将林枫叫了过来。
“你小子上蹿下跳,欢实过头了。”老人本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