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和林枫、徐素、萧悔三人被接入霍府是黄昏时的事情了。三人都不愿与霍在渊打交道,可熬不住陈老的命令,只能就范。其实陈老对霍在渊也无好感,若不是心系难民,姓霍的亲自抬轿他也懒得搭理。
路上闲聊,陈老免不了又给他们上了一课,教导他们何为心系家国天下。三人哪敢说不,小脑袋小子啄米一样的点着。
中郎将府外,霍在渊领着幕宾们杵在冷风里,连日夜不能寐的几人被风一吹,反倒舒服许多。听见马车辘辘远来,他们昂着笑脸应上去,寒暄一阵后便再度进入书房。
霍在渊姿态摆得很低,陈老为一州值守时多有善举,声望很高。众人甫一落座,他亲自奉茶,比待幕宾们客气得多。
“陈老身子骨可还健朗?”他装作关怀道。
“大人勿念,老朽行将朽木一个,多活几日少活几日有什么要紧?眼下要做的是安置百姓,万勿罹难横生,衍生饿殍呀!”
从林枫口中得知因由时,陈老愤怒的不行,林枫没见过他愤怒成这样,老脸被怒气冲的皱在一起,眉眼鼻子鼓鼓囊囊,狰狞恐怖。这是怒到极点的表现。
片刻后他恢复过来,古井无波,养气功夫令人咋舌。但熟悉他的人不难看出,他怀怒未发。眼前的混账将百姓弃之不顾,转而觊觎擢升,这是把一把刀切进他的底线,捅了个透心凉,他不能容忍。
之所以坐在这里,只是因为霍在渊暂代太守,全权责管难民。
“是啊,这也是本官担心的。”
也不知真假,反正霍在渊面容愁苦,“五万难民,郑州如何自处?本官知您治理一方、功德深厚,故而求教呀!”
陈老皱眉道:“霍大人不要跟老夫玩虚的,老朽是过来人。”
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霍在渊很尴尬。严归出言打圆场,却被陈老一眼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严鹤圩,老夫听闻你计将安出,谋了良策啊。说出老夫听听,可是良策?”
“......”
严归说不出话,又不想难堪,只得拿林枫挡箭,“你这弟子好生守礼!”
“嘿,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一事无成,唯独众弟子让老朽心安。而我这小弟子,却是最让老朽欣慰的。”
说完陈老怒目圆瞪,火气骤然倾泻一般死死瞪着严归,“打轻了,该打死你这老不死!”
“陈功德你放肆,士可杀不可辱,我敬你才与你好言好语,你莫要不知趣。我严鹤圩是好惹的?”严归拍案怒吼,与陈老针锋相对。
令人火气陡生,乍看有些莫名其妙。众人纷纷劝慰,却拦不住。
眼皮抬了抬,萧悔轻飘飘说了句话,严归的火气登时被冷水浇灭了。
“家师脾气不好,见不得脏东西,严老莫要介意。范阳萧悔,替家师赔罪!”
再没有多余的话,‘范阳萧悔’的分量有多重不必赘述。严归像吞了烧红的木炭,嗓子烧焦了,喝再多水也说不出话。再敢放言,霍在渊保不住他。
这他娘是赤裸裸的威胁!
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涟漪疯狂荡漾。这话形容眼前不为过,霍在渊不得不好好审视萧悔,他就是巨石,能随意掀翻在座的各位,包括他。
“霍大人,你与老朽说说,五万难民你如何安置?”陈老关心的依旧是这个。
后者的眼睛从萧悔身上移开,“州府颁布的指令您也看到了,本官能做的只有这些!”
“不够!”陈老脱口道:“法子没有问题,粮食的窟窿填不满,一切都是妄谈!”
一句话切到点子上,可见陈老眼光毒辣。
霍在渊沉声道:“本官之责,但本官无能为力。”
陈老表示理解,郑州这个烂摊子交到他手里也无力回天。他虽鄙视严归等人,但不能否认其能,他们的确才智出众!况且不理解也没办法,谁也不是仙儿,不能凭空变出粮食。
“素儿,你来说说!”陈老叫出徐素。后者一怔,关我啥事?不是林师弟么?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难民,是郑州百姓”徐素想了想道:“难民会不会饿死不好说,粮价再这么涨下去,城中百姓就要饿死了。至于粮食缺漏的窟窿,我没办法!”
一如既往的洒脱慵懒,摊摊手,没有一句废话。是徐素的风格!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素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将人们从难民的旋涡里惊醒。保不住百姓,救济难民又能怎样,都是人命!
霍在渊又将徐素刻进脑子里。萧悔、徐素、林枫,陈氏私塾里居然隐藏这么多青年才俊?这个小私塾哪里好了?
“说到底还是粮食!”陈老老眼里闪动着无奈。家国兴亡,苦的都是百姓。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是最不受关怀、关注、关心的群体。同时也是国家最坚实的支柱,民之所向,即为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