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何况本就是洞明世事的老先生。昔年他也曾是一城值守,宦海沉浮过的,怎会看不清这些。
陈老直视林枫,他想知道后者为何如此。
一段冗长的沉默,林枫抬起头,十分惭愧。他明白社会的价值观,却体会不了其中价值所在。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师从同门,哪怕缘悭一面,人情性格品行各方面毫无所知,也该相亲相爱。
这在现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许比之千年前,后世多了太多太多冷漠,但这是不可抑制的。时代发展的不仅仅是人性的真善美,粉饰的太平下的肮脏丑恶,也在愈演愈烈。
作为一个现代人,嗯,现代灵魂,林枫能很自豪的拍着胸脯藐视天下,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某些东西的,尤其是感情方面,他真的很难做到。
也正因如此,他缺失了作为楚朝人该有的情怀,骨子里带着的是现代的、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最寻常的自保,在这里却成了隔阂。
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不想解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解释也不会改变什么。但若是不给陈老一个交代,又怎对得起他苦心孤诣的师恩。
如此,又怎对得起良心?
深深吸了口气,好半响后林枫才道:“弟子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与诸位师兄弟萍水之缘,并无任何交集。只因同出一门便亲如手足,太轻率了。”
“只是这样?既出同门,又怎是轻率?”被陈老浑浊的老眼直视,林枫感觉透明了一样。
后者苦笑道:“弟子多疑,从未见过的人,心性人品皆不知情,弟子不想妄交。”
“为此,你摒斥了一众同门?你可知他们待你如亲人?”
林枫顿了顿,如实道:“弟子不知!”
陈老愣了,片刻后后者突然大笑,老怀大慰,“你不是多疑,你这臭小子是傻。”
他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弟子是薄凉了些,怕麻烦,交友条件也苛刻,但却不是无情无义。
林枫也想跟着大笑,但他笑不出来。同门之宜在他心中,依然无法大行其道。
笑声渐止,陈老神情再度凝重。
“你大师兄与我说了诗会情景,卷入争端已是情非得已,你可有全身而退之法?”
林枫摇头,道:“弟子愚笨,尚能左右逢源保一时安定,全身而退之法却....”
“事在人为呀!”陈老叹息,兀的展颜一笑,道:“办法总会有,无须顾虑。为师虽老,也还能言语。在朝为官的旧友,想来能给我这把老骨头点面子。”
林枫听得心中一沉,心中涌起无限感动。
人走茶凉才是官途至理,陈老为官是十余年前的事,杯盏不知换了凡几,哪里有人肯卖他面子?不过是看在往日同僚,低声下气,也换得两个人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陈老是真的待自己如子嗣的,林枫又怎能让恩师如此折辱!
拳头紧握,林枫保证道:“先生放心,弟子有把握。”
“嗯,这是最好的。为师不求你们达官显贵,知晓你们安然无虞,这把老骨头就满足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