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出书制度颇有些繁琐,归根结底是版权的问题。举子斋这等名冠京城的大书坊,自然不屑盗版别处的书,当然,他们也不允许别人盗版。所以才有了请老父母作证这一说。
购买版权前上陈官府,之后出书在书页印上书坊名号,并注明“版权归结,不得复版”,这就算是广而告之了。此后但凡有同样书出来,就只是他一家的,这叫规矩。规矩走了,再有盗版,要请官府缉拿治罪。
以举子斋的名声,其实不甚需要这么麻烦,可耐不住一些唯利是图的小作坊,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林枫与陈掌柜约好时间,双双去官衙签字画押,两人交接完八十两银子的润笔,这桩事务便算定下了。给他们做主的老父母林枫瞧着面善,是臬司的张大人。林枫嘿嘿一笑,原本的不安彻底散去。
一月过了二十,老天开始飘雪了,日子越来越冷。林枫被陈老留在私塾看管连同胖子在内的四人,他们就是参加这回书院校考的,除胖子和小六子,还有个矮胖小子张熙,和一长相俊秀的少年林贵。
这二人均是寒门,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林枫都认识,都不熟。只知他们素来用功,《诗经》《史记》《论语》《孟子》都背的滚瓜烂熟,林枫站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只是前日他主动请缨,将书院校考的领队一职接过之后,他们均规他管了。
林枫挥着戒尺,将桌台抽的啪啪作响,一张老脸冷的像外头的飞雪,“校考在上元节,离今没有几日,先生叫你们准备的东西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校考的考点很杂,远不是诗会文会吟风弄月那么简单。不仅要熟背四书五经及科举选文,对古今轶事也要有相当了解。里面学子相互出题考校,任何怪癖冷僻刁钻的问题都有可能提及,想在这被州学师父高看一眼,没有特别出彩之处是不行的。
按着以往的规矩,陈老给他们压了一题,是上元节的诗词。校考开考当日便是上元,这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必考题。
几人吱吱呜呜,搓着通红的手心搭不上话。除了胖子,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就是的林贵,十三岁,指望他作出什么好词?
戒尺一砸桌面,四人战战兢兢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啪啪啪,林枫打了下去,他并未用很大的力,唯独胖子那一下毫不留情,抽出血痕。
“我知你们作不出,早给你们准备好了。听好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说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不须他说出词牌,这韵律韵脚及词句结构,他们看得出。
几人不答话,默默把红肿的手放下,在纸上记下了。
“好!好!好!”陈老从屋子里出来,老脸慈祥满是欢喜,“写得好,这青玉案写得好,你这小子藏了一首好词,哈哈....”
弟子无恙,他放下心事,比前段时日更有精神了。
林枫摸着鼻子苦笑:“先生就别取笑我了,这不是我作的。”
“我知道。”陈老呵呵一笑,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他看了四人一眼,便有些埋怨林枫了,“他们年纪尚小,你莫要如此严厉,宽松些。”
林枫面露难色,张炜今日才与他说这校考难度,让他务必狠下心,不能仁慈。他深觉张炜之言有理,妇人之仁是害了他们。
他绕着弯道:“不谈这个,您的腿脚.....”陈老腿疾易在雨雪天复发。
“哎,不妨事,难得雪天没有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