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日王子期只是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尚未知晓更多隐情,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他这个人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想要戳破他的伪装还得先稳住他。至少在春闱前,还得跟他虚与委蛇一番。
“那日的秘密,还请王兄务必替我保守。”
傅明若语带哽咽地解释起了自己女扮男装入学的目的。
“家父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家中子弟能高中,可惜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虽是女子,却也希望能实现父亲的心愿。”
“这个是自然。傅贤弟一片孝心真是让人感动。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日也有奇女子为父科举。”
王子期善解人意地应承下来,心中却十分不屑。
学问是女子能做的吗?
他回忆起傅明若在学院不显山不露水的表现,暗自嗤笑一声。
女子就该待在后院里好好相夫教子!
但他转念一想,凭傅明若的本事,就算参与了春闱又如何?还真能中举吗?
要知道,就连他都没有百分百中举的把握。待她铩羽而归,自然会乖乖地做自己的外室。
至于为什么是外室,那自然是因为她低微的身份,连做自己妾室都不够格。
看着王子期虚伪的笑容,傅明若也回报以莞尔一笑。
两人都怀着各自的盘算,走进内堂。
“今日是策论小考公布成绩的日子,还真是有些紧张呢。”
一位学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对身侧的王子期说道:“子期,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文章时常被师长夸奖呢,这次肯定也能名列前茅。”
王子期谦逊地摇了摇头。尽管心中对自己的文章十分得意,却仍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哪里哪里,我也还需不断打磨。”
正说话间,夫子走了进来,与往日的和煦不同,今天他的脸色格外阴沉。
学子们霎时鸦雀无声,只能彼此茫然地交换眼神,猜测发生了何事。
“立德立功立言。做学问当以德行为先。怎能做出剽窃这种让所有文人不齿之事!”
夫子从考卷中抽出其中一张,狠狠掷在地面上,就像是对待深恶痛绝的垃圾。
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如利剑般射向王子期:“王子期!你还有什么话说!”
感受着所有人都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王子期一时之间只觉得茫然。
这个古板的老头难道失心疯了?
他急忙走上前,拾起自己的文章,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然后神色由一开始的紧绷逐渐变得坦然。
他微微拱手,依旧维持着风度,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谨遵夫子教诲,但不知夫子所言为何。这篇文章的一字一句皆是弟子自己所着,货真价实。”
听了王子期的话,夫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声色俱厉地指着王子期的鼻子骂道:“事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在这里巧言狡辩!王子期,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不如让你的同窗们都来看看你的大作!;”
学子们闻言,纷纷围上前来,仔细看起了王子期的文章。
王子期表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愠怒。
这老家伙突然发什么疯,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我的面子。幸好这文章肯定没问题。
哼哼,到时候证明他冤枉了我,肯定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阴狠,但转瞬即逝,只有一直在旁边冷眼观察的傅明若捕捉到。
他正在心里将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谁知,那些学子们看完后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些心直口快的学子并不顾忌他的家世,语带讥讽道:“王兄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王子期看到同窗们或嘲讽、或不屑、或失望的眼神,脑海顿时空白一片。
他慌忙拉住那个出言讽刺的学子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篇文章究竟有什么问题?”
“呵呵,是了。那日王兄休息在家,才不知我们早已争相传阅了武陵野老所着的《饮冰录》。”
“也只有王兄这般人才,方敢这样大喇喇地将别人的文章据为己有。”
那个心直口快的学子越发不屑,几乎忍不住要拂袖而去。
其他的学子也看不过眼,开口发声。王子期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深深刺中了文人们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