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声音尖锐而刺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她那件香尸衣上的瞳孔,此刻全部流淌出血泪,血珠如雨点般落下,渗入竹简的缝隙之中。刹那间,那些原本静止的人脸,竟纷纷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痛苦与怨恨。金光一闪,化作漫天飞舞的走马灯,将小鱼卷入了一个光影交错的旋涡之中。在这旋涡之中,小鱼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陆府后宅:
正值梅雨时节,细雨如丝,一位身着杏红襦裙的少女,正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身形瑟瑟发抖。她腕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那银铃之上,正是小鱼在井边见过的“婉”字。屏风之后,传来陆砚卿阴冷的声音:“妹妹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生来便是我的替命人偶……”
场景陡然一转,来到了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古井边,少女被两个婆子死死按在井沿,她身上那件嫁衣上的金线鸾凤,在闪电的映照下,竟化作狰狞的鬼爪,仿佛要择人而噬。少女发间的优昙花,在挣扎中坠入井中,就在那一瞬间,整口古井突然腾起幽蓝的火焰,熊熊燃烧,将行凶者瞬间烧成灰烬。少女绝望地纵身跃入火井,在她跃入的那一刻,怀中紧紧抱着的画卷,突然展开——正是苏锦娘曾持有的那幅《血海嫁衣图》!
往生录突然迸射出一道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小鱼只感觉手腕上的印记,灼烧得如同烙铁一般,疼痛难忍。老道长见状,急忙割破自己的掌心,将带着鲜血的手掌,按在小鱼的天灵盖上,同时暴喝一声,那声音如洪钟般,穿透了重重幻境:“陆婉宁!你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世与来处么?”
就在此时,斋堂的地面开始塌陷,发出沉闷的声响,无数白骨手臂,从地下破土而出,向着小鱼抓来。画魂女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小鱼身后,她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小鱼的后颈,轻声说道:“你看……”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香尸衣的下摆缓缓掀开,露出一截森森白骨。小鱼定睛一看,那腿骨之上,竟赫然刻着与她手腕上相同的水波纹!
铜钱剑突然从地面飞起,剑身之上的铜钱,四散开来,排列成一个奇异的法阵。老道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血雾迅速凝成锁链,将往生录紧紧捆住。就在这一瞬间,书简中传出陆婉宁凄厉的尖叫:“他们用换命术夺我气运,将我魂魄封入画纸,我定要让陆家世代……!”
一声巨响,经柜深处,飞出一盏青铜莲灯。灯火摇曳,照亮了往生录的最后一幕:少女的残魂,附在优昙花上,缓缓沉入鬼画林。而那优昙花的根系,缠绕着的,竟是小鱼如今的身体!
斋堂地砖的缝隙中,缓缓渗出黑血,那些试图抓住小鱼的骨手,在黑血的触碰下,突然停滞不动。老道长用铜钱剑挑起青铜莲灯,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画魂女香尸衣上流转的诡异纹路。仔细看去,那些原本以为是刺绣的瞳孔图案,竟是无数被封印的魂魄,在痛苦地挣扎、扭动。
“此衣非丝非帛,乃是八百怨女血泪所凝。”老道长将莲灯凑近香尸衣下摆,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书文字,“陆家用巫蛊之术,将活人生魂抽离,以尸油混合优昙花汁作画,每画一寸肌肤,便吞噬一具少女肉身。”
小鱼突然想起苏锦娘的那幅《血海嫁衣图》,画中嫁衣的瞳孔里映出的面孔,此刻正在香尸衣上痛苦地蠕动。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衣襟处的优昙花暗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所以这些花瓣……”
“正是你的本体。”画魂女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沙哑,竟与幻境中陆婉宁的声线重叠,“二十年前我跃入火井,优昙花根缠住我半副残骨,根系吸收陆府埋藏的九百九十九具女尸精血,这才长出你这具人身。”
香尸衣突然无风自动,那些瞳孔图案接连爆开,溅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一幅血腥图谱。老道长用桃木剑划开图谱,露出裹在其中的森森白骨。众人这才惊觉,整件华服,竟是用人骨纺线织就,而锁骨位置镶嵌的,正是从小鱼在井底找到的银铃残片。
“陆砚卿当年所用之术,并非普通换命术。”画魂女伸出白骨指尖,点向图谱心脏位置,那里嵌着半块凤凰玉佩,“他以双生妹妹为祭品,施‘画皮夺舍’之术,将我命格封入玉佩,却不知我怨气冲天,早已渗入鬼画林的每一寸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