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处巨大的空腔,粗糙而厚实的混凝土墙壁支撑起了整个空间,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古老的标识,虽已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一些诸如 “防空疏散通道”“紧急避难区” 之类的字样。在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陈旧的设备,它们同样被混凝土与钢筋所环绕固定,早已停止运转。
在这庞大的空间中,黑色的丝线如同入侵的藤蔓,肆意蔓延。它们从天花板垂下,沿着墙壁蜿蜒爬行,在地面上相互交织,将整个设施包裹在一张巨大而神秘的网里。而位于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茧,就像是这张网的核心。
原本静止不动的黑色丝线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它们相互摩擦、扭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咒语。伴着丝线的躁动,茧的表面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一个身影从其中缓缓显现。那是一个人类男性,他的身躯刚刚脱离茧的束缚,全身赤裸,皮肤白皙而光滑。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迷茫与陌生,似乎还未完全适应这个世界。
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黑色丝线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迅速行动起来。它们相互交织、穿梭,以极快的速度为他编织出一件古朴的黑色长袍。
男子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长袍,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 “装扮” 感到满意。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回头望向那巨大的茧。透过茧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似乎还沉睡着一具躯体。但男子仅仅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没有再对茧中的躯体多加理会。
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设施的出口走去。这里的大门构造独特,只能从内部开启。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大门上的一块凸起处。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这个阴暗的空间。男子眯起眼睛,感受着光线带来的温度,迈出了大门。他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清新的氧气充满了他的肺部。
外面沙丘连绵起伏,犹如一片金黄色的海洋,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整个沙漠寂静得近乎死寂,唯有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这荒芜之地孤独的呐喊。
白诩身姿轻盈,迅速单膝跪地,头微微低垂,眼中满是敬畏与恭顺,口中清晰念道:“至尊。”
被称作至尊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站在那里仿若与天地融为一体。他身着由黑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古朴长袍,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听到白诩的称呼,他没有丝毫回应,目光直直地投向东方那刚刚升起的太阳。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直视太阳,不一会儿,他的瞳孔之中,渐渐散出夺目的金光,仿佛体内有一轮小太阳在缓缓升起,与天空中的那轮遥相呼应。
过了片刻,他缓缓闭上双眼,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原本冷峻的神情被一丝迷茫所取代。他喃喃自语道:“我似乎做了个梦…… 我有些分不清,是梦中的自己变成了男孩,还是梦中的男孩变成了自己。”
白诩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垂得更低了,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回应男子的话语。
过了会,男子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问题从脑袋里摇晃出去,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仍跪着的白诩身上。他凝视了她片刻,随后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仿佛刚刚的迷茫从未出现过。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平静地说道:“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话语简洁明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白诩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来。在转身前,她闭上双眼,解除了自己的言灵,这里原本被一股强劲的焚风笼罩。而此刻,随着白诩解除言灵,那股持续吹拂许久的焚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了咽喉,瞬间停止。
空气中的水分子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原本炽热得让人窒息的空气,此刻竟带上了丝丝凉意。远处的沙丘上,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汽。白诩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因自己言灵解除而发生改变的世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转身,脚步沉稳却又带着几分疲惫,朝着远方走去。
她拥有的这种言灵能力,着实不让人喜欢。“所行必旱,所居不雨”这简短的描述,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人生。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会带来一片荒芜与干涸,所到之处,河流干涸、土地龟裂,生命在她的能力下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希望。被干旱威胁的生命会试图驱逐她,以求结束干旱,她只好压抑着自己的力量,尽可能避免动用言灵。避免看到那因自己能力而变得满目疮痍的世界,看到那些因干旱而绝望的眼神。
如今,言灵终于解除,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去寻求片刻的安宁。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她的身影在沙丘间渐渐远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是她沉重过去的延伸,随着她的脚步,在这广袤的沙漠中,慢慢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