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唤儿来有什么事吗?”政老爷走进荣庆堂中间的堂屋,向坐在床榻上的老太太行了个礼,问道。
琏二奶奶看到政老爷来了,也起身,行了个礼。
“老爷来了。
你先坐。”贾母跟政老爷说道。
这边,珍珠看到政老爷和宝二爷来了,也连沏了一盏浓浓的铁观音和一盏明前龙井送了上来,放到他俩人坐的圈椅旁的小桌上。铁观音放在政老爷的右手边,明前龙井放在宝二爷的左手边。
贾母朝立在塌边西侧的鸳鸯淡淡看了一眼,鸳鸯便领着堂屋里的各个丫鬟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老太太、琏二奶奶、政老爷还有宝二爷。
贾宝玉坐在父亲右侧的圈椅上,看着祖母少有的凝重神情,以及坐在床榻边的二嫂子的严肃庄重之态,他心里嘀咕,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平常那么爱玩笑总是脸上带着笑意的二嫂子也忽然之间变得这么严肃。
宝二爷正思忖之间,老太太说话了。
“老爷,今天叫你和凤姐儿来,不为别的。我今儿晌午收到敏姐儿的一封信,说是她身体得了急症,延请了很多名医,也用了很多名贵的药,也不见效果,现下大不好了,恐就快去了,想临走之前最后见我这个母亲一面,奈何她无法远行,想让我去一趟扬州。”贾母缓缓道来,内心沉重。
当初嫁这个女儿的时候,京中无甚合适的人家,自己挑了又挑,才挑到林姑爷这么个要门第有门第,要模样有模样,性格脾气又极好,家产亦丰,还有才华的人,这才把自己最疼的敏姐儿嫁到金陵去。这么多年,她跟姑爷感情甚笃,姑爷待她又是那么敬重,又倚靠她,也没甚婆媳妯娌那些寻常媳妇儿的烦心事,眼见着刚刚生了一个哥儿,这日子是越过越顺心了,没承想突然就得了这么个治不好的急症。
“敏姐儿怎么了?”政老爷问道。
他跟她这个妹妹感情很好。她刚出生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小一个,甚是可爱,自己的父亲贾代善、哥哥贾赦还有自己见了都疼得和什么似的。她又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从小就是大家的开心果,她出了阁之后,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自己父亲贾代善临终的那一年还念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女儿,担心她和林姑爷在两广那边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敏姐儿小时候身体很弱,父亲和母亲花了大力气,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的身体慢慢调理好,四岁上才终于能不忌饮食,也吃些鱼啊、虾啊、蟹的。
突然听说敏姐儿得了急症,而且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去世了,政老爷心里也是一震,继而沉重起来。
“信里也没说那么清楚,刚才我也细细地问了来送信的林风。
说是去年生了英哥儿之后,身体一直就没将养好。
今年春儿,感了一场风寒,就一直头疼不止。后来,渐渐地就下不了地了。”贾母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心里绞痛得厉害。
这孩子要是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照看照看。给她治病的大夫,定是不了解敏姐儿的体质,用药上免不了按寻常的标准下药,这才致使她吃了药之后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了,如今竟然都重到这个地步。心痛和没能照看好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的愧疚交织在一起,贾母的心里的各种思绪翻江倒海一般。
“我打算明儿就出发。
刚才我已经吩咐了凤姐儿,让她准备好一应出行的物件,并土仪细软。
明天上午就坐船,从京杭大运河走,尽量一个月之内赶到。希望能见上敏姐儿最后一面。”贾母的神色染上了些悲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