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刺骨的,是垂髫小儿拍手唱的歌谣:“天剑天剑,跪地求现,金鳞变尿布,神弓当烧火棍......”
羿天剑缓缓起身,面朝供奉历代的剑牌,伸手抚摸着父亲的‘羿天龙啸剑’。他取下神牌的剑,走出祠堂,来到院中空地。
龙啸剑出鞘时,带起半凝固的血珠,那是战场上杀敌留下的痕迹。羿天剑反手劈断竹枝的瞬间,黑灰衣襟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那株曾见证父亲授剑的老竹轰然倾塌,积雪裹着碎冰扑上他颤抖的睫毛。大寒的月光如淬毒的匕首,将他舞剑的身影钉在青砖地上。
剑锋每划破一寸夜色,便有更多记忆碎片从伤口喷涌而出——父亲被毒匕洞穿的铠甲、镇益叔战死时空中坠落的断肢、死战不退的三千羿鳞卫。
“坎渊吞星!”嘶吼混着喉间血腥气炸开,剑尖在石灯笼上刮出三尺火星。这“地煞四诀”中的第三式剑招,此刻却被他舞得天地同悲。
龙啸剑撞碎檐角冰柱时,迸射的冰晶竟似漫天星斗坠落,每一粒都映着那场焚毁城门的火光。
剑势陡然凝滞在“艮山锁龙”的杀招起手式,剑锋距竹条残节仅剩半寸。羿天剑看见霜刃上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那些被灵力震碎的竹叶瓣顺着剑脊滑落,像极了璟陇城家家户户尽戴缟素跪在棺椁前烧化的纸钱灰烬。
突然暴起的剑意,带着龙鸣——剑啸撕裂夜幕,十二式“苍龙剑”混着血泪倾泻而出,剑气掀起的雪浪竟在半空凝成血色,那是他生生撑破体上伤口催动的本命精血。
当“震雷逐影”的收势剑诀刺穿竹树心脏,龙啸剑再次发出龙吟般的哀鸣。剑锋插入的树洞涌出琥珀色树脂,月光下竟如凝固的泪水。
羿天剑握剑的手背青筋间蜿蜒着冰霜,那不是寒气凝就,而是失控剑气反噬经脉的征兆——就像那日他抱着父亲空荡荡的战甲,在尸堆里跪出的两个血窟窿。
收剑时,三枚被剑气削断的竹钉突然从树身激射而出,深深楔入他左肩。羿天剑却仰天大笑,任血色在雪地绽开红竹。
月光下分明可见,那些被剑气刻在青砖上的《水龙吟》残句,每个字都在最后一笔裂成两半。
“父亲......”羿天剑攥着血迹斑斑的龙啸剑,双手捧剑于掌心,跪向祠堂。
忽然,他抽出龙啸剑,寒光中映出他凹陷的眼窝——这双眼睛,与父亲出征前鼓励他时,镜中那双星眸早已判若两人。
“少主要自刎?”院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可得选个江边才行,死了掉进江河里,不用收拾,一干二净,好歹给族里省副棺材钱。”
羿天剑猛地将龙啸剑抵住咽喉,檀香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忽然,一冰凉物件打中曲池穴,长剑当啐落地时,他看到院门迈步而进的蓝衫人影袖中银光未敛。
“死在你家祠堂前,你那体内流淌着懦弱的血液,脏了你们羿家列祖列宗的安魂地不说,还麻烦你家族人替你清洗血地。”
“我真是做错了两件事。”林子枫脚尖挑起长剑,刃面映出他剑眉星目,“其一,我林某真是看走眼了。”说着,突然倒提剑锋回身斜挑,利剑破空声竟似龙吟,祠堂东南角三盏长明灯应声而灭。
“其二。”林子枫剑锋突然绞着北风旋出圆弧,“我救错人了。”五步外石狮子上的积雪应声炸开,被剑气削成细密冰晶的雪雾悬浮半空,倒映着千百点颤动的月光。
羿天剑瞳孔骤缩,脱口而出:“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