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3章 元夜踏灯(下)(2 / 2)红楼晓梦首页

当下雯卉便要引路,便在此时,外间忽而叫嚷道:“不对!书寓的规矩,一诗、一词,可让一人登楼。这位仁兄作得佳作,入得诸位女先生青眼,想要登楼自是别无二话。可其身边儿这位何德何能啊?”

赖尚荣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周遭附和、起哄声不断。

雯卉略略讶然,辩解道:“陈先生本就是书寓贵客,他要带什么人,书寓并无异议。”

“不公!”

“就是,除非再做一首!”

尤三姐这会子哪里还忍得了?扭身盯着赖尚荣道:“你自个儿没本事登楼,便见不得旁人登楼?呵,我若是你,有起哄那闲工夫,莫不如好生多读读书。你自个儿这辈子是草包也就罢了,总要好生教导了孩儿,免得下一辈也是草包!”

赖尚荣顿时变色,道:“你骂谁?”

“骂谁谁知道!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存的什么心思,姑……本公子门儿清!瞧你打扮是个书生,只怕那秀才是捐的吧?陈兄才情卓著,来日定会东华门外唱名。你这等没出身的也敢质疑?想瞎了你的心!”

尤三姐素来嘴不饶人,一番话喷得赖尚荣顿时气血上涌。

旁的也就罢了,他那秀才的确是捐的。有道是‘假话不伤人、真话才戳心’,赖尚荣顿时脸面臊红!

他素来以读书人自居,最恨人家提及他是捐的秀才。此时被个女子当面揭露,哪里还忍得了?

当下梗着脖子冷笑道:“原来是个雌的……我懒得与你计较。雯卉先生,在下只问一句,这书寓的规矩可是不要了?若先生说自此以后没了规矩,那就当在下多嘴了!”

雯卉略略蹙眉,观量着此人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赖尚荣顿时一噎,当即便生出退意,本待遮掩过去,谁知一旁狐朋狗友道:“好叫雯卉先生知道,此乃赖尚荣赖公子,于京师广有才名。”

陈斯远认真观量了此人两眼,暗忖这厮便是赖尚荣?瞧着倒真个儿像是世家公子哥儿,谁能想到此人乃是老家奴之子?

他先前四下下蛆,促成了贾赦派人往辽东查田庄之事。若此事成了,往后自是要一步步朝着老家奴下手,早早晚晚,赖家会成为目标。

因是陈斯远玩味一笑,暗忖‘莫看此人跳的欢、来日必定拉清单’。

赖尚荣这会子心下骂娘,恨不得将那友人暴打一通。奈何情势在此,若此时后退,只怕来日定会成了那茶余饭后谈资中的小人。

雯卉能为书寓女先生,自是会看人下菜碟的。思量一番,只觉此人家世寻常,便蹙眉道:“闲趣书寓规矩如何,莫非还要与你交代?”转头与陈斯远笑道:“陈先生先请。”

陈斯远此番本就为着人前显圣而来,略略思量,摇头道:“他既不服,那我便再写一阙就是了。”

雯卉顿时喜道:“先生竟又有所得?”

陈斯远笑道:“不敢无备而来啊。”

雯卉道:“既如此,我来为先生研墨。”

不待其动作,尤三姐却抢先一步,往砚台里倒了清水,又将一方徽墨仔细研磨。

须臾,陈斯远蘸了墨汁,提笔又是一蹴而就。

他书写时,雯卉便在一旁观量,其面上越开越欣喜。待书就,雯卉看向陈斯远的目光已然满是倾慕。

这回她抢先捧了字迹,小心吹干了,又笑盈盈与外间道:“陈先生高作,须得广而告之才对。小女子不才,自请诵读此一篇齐天乐。”

顿了顿,又用那低沉的嗓音诵道:“

阑珊火树鱼龙舞,望中宝钗楼远。鞣鞠余红,琉璃剩碧,待属归缓缓。寒轻漏浅。正乍敛烟霏,陨星如箭。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残蝶粉,韶光忒浅。细语吹香,暗尘笼撰,都逐晓风零乱。阑干敲遍。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诵罢,雯卉只觉唇齿留香。本道前一篇已是难得,谁知这一阙齐天乐竟比方才那一阙孤雁儿更胜几分!

楼外围拢众人,看热闹的居多,一众书生虽做不得佳作,可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又自负乃是读书人,待听雯卉诵罢,顿时面上古怪起来。

违心说不好?那就成了下作小人,来日等着别人嗤笑吧;诚心赞叹?方才起哄半晌,那不是等于自个儿打自个儿脸?

有那聪明的,悄然退后几步,与赖尚荣拉开距离。左右方才只点破了此人身份,就算成了笑话也是这姓赖的,又与自己何干?

陈斯远此时负手而立,笑眯眯看向赖尚荣。再看那赖尚荣,面上好似开了染坊,红的、白的、青的、绿的来回变换。当下再没脸面在此停留,略略拱手扭身就走。

几个狐朋狗友也再没了方才的喧嚣,灰溜溜跟在其后也走了。

雯卉返身又是一福:“先生高才,还请登楼。”

陈斯远是谁?上辈子干营销的,最善造势。这连作名篇登了庆元楼,自是一番佳话,可哪儿比得上作下名篇洒然而去更引人瞩目?

当下一把扯住尤三姐,与雯卉笑道:“实不相瞒,原本家中有酒宴,我想着当日应承了锦云、江月两位女先生,倒是不好爽约,这才抽身而来。准备了两阙拙作献丑,此时既已经送上,那我就不多留了。

所谓兴至而来、兴尽而归,咱们后会有期。”

当下略略朝着雯卉颔首,扯了尤三姐便往外行去。雯卉讶然不已,赶忙来送,待到了门口,瞧着那二人嬉笑着汇入人潮,雯卉赞叹道:“真是……真名士自风流啊!”

赞叹罢了,雯卉捧了那齐天乐雀跃着拾阶而上。到得三楼,眼见众人纷纷看过来,雯卉就笑道:“陈先生推说家中还有酒宴,又留下一篇佳作,这才与友人离去。”

“又有新作?”江月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把夺了过来,笑道:“妹妹读了一阙,如今也该我来诵读了。”

当下瞥了几眼,越看眉眼越欣喜,随即诵读起来。那高座上燕平王略略纳罕,待听罢了齐天乐,当即笑骂道:“这厮真会算计啊!”

一旁的伶韵不解,蹙眉道:“王兄多心了吧?这等才情,只怕大顺开国以来罕见。我看这位陈先生生性洒然……”

不待其说完,燕平王就道:“县主想多了,那厮就是想扬名立万!”顿了顿,燕平王面上古怪起来,审视了伶韵一眼,道:“那姓郑的也就罢了,这姓陈的你可千万别招惹。这厮打蛇随棍上……”

伶韵顿时恼了:“王兄浑说什么呢!”

燕平王讪讪道:“我就提醒一嘴,你怎么还急了?”

此时锦云已将那一阙词默记下了,扭身上得高台,取了琵琶弹奏起来,开口竟将那齐天乐吟唱起来。

她唱腔独特,韵味悠长,配上这一阙好词,登时将词中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诉说出来。

燕平王心下愈发乐呵,只觉陈斯远此人果然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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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书生知晓此词上佳,尤三姐自也知晓。陈斯远扯了其出得楼来,尤三姐便时不时痴痴观量着身旁爱郎。

皇城方向忽而炸开烟,人潮蜂拥着往西面凑近了观量。陈斯远护住尤三姐,寻了空隙,扯着其便进了一旁巷子。

陈斯远拍打着身上尘土笑道:“险些将鞋子踩丢了去。”

尤三姐上前为其拂去尘土,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内中满是情意。

陈斯远便问:“怎么了?”

尤三姐咬着下唇摇头,半晌才道:“远哥哥今日过后,必名动天下。”顿了顿,又道:“方才怎地不上楼?”

陈斯远道:“本就是为了扬名而来,既已达成,又何必徒留?”

尤三姐也不管四下有没有人,上前抱了其臂膀,歪头便靠在了其身上。陈斯远与其对视一眼,哪里不知姑娘家已然动情?

当下别无二话,扯了尤三姐直奔马车而去。那余四许是也趁机游逛去了,马车停在了一处脚店看管。陈斯远与尤三姐进得马车里,略略亲昵一番,尤三姐顿时不管不顾跨坐陈斯远身上……

那余四看过了热闹,拿了根葫芦回返,遥遥便见马车来回摇晃起来。这厮揉了揉眼,还道自个儿瞧错了,见果然还在摇晃,顿时纳罕起来。他疾行几步正要上前,忽而想起了什么,赶忙又寻了店家过问。

那店家道:“有两个公子上了马车。”

余四暗忖,错不了,定是远大爷与那位了。当下余四也不上前,吃着葫芦掐着时辰,待那马车平静下来,又过了一刻才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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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

雪雁略觉气闷,便往前头抱厦而来。内中一众丫鬟齐聚,吃着主子赏赐的茶点,说着顽笑话儿。

眼见雪雁到来,晴雯就道:“可算出来了,不守着林姑娘了?”

雪雁笑道:“莫非还要抹骨牌不成?”

晴雯笑道:“我倒是想,只是今儿个是不成了。方才红玉又来寻了你一回,问她她还不说,古怪。”

雪雁讶然道:“红玉又来寻我了?”

下晌时紫鹃便说红玉来了一回,奈何那会子雪雁去寻侍书耍顽了,其后开了席面,雪雁便没腾出功夫去寻红玉。

此时听闻红玉又来了一遭,心下便暗忖,说不得便是远大爷有什么事儿呢。

略略思量,笑道:“是了,定是我求红玉帮我绣的鞋样子做好了,我去瞧瞧,过会子就回。”

交代一嘴,雪雁急忙自荣禧堂出来。她不敢穿行省亲别墅,只得绕夹道而行,好半晌才到了陈斯远小院儿前。

上前拍门,过得须臾果然是红玉开了门。

红玉也不曾让其进来,紧忙扯了其到角落里,道:“怎么才来?”

雪雁道:“这一日忙忙叨叨,实在不得空。姐姐可是有事儿?”

红玉自汗巾子里掏出折迭齐整的纸笺,递过去道:“这是我家大爷写的,回头儿请你家姑娘瞧瞧。”

雪雁苦笑道:“我们姑娘还当远大爷要姑娘帮着扬名呢,可是苦恼了好一阵子。”当下也不多说,接了纸笺,扫听了一嘴陈斯远情形,赶忙便往荣禧堂回返。

又入抱厦里,与众丫鬟嬉闹一番,旋即便有琥珀来道:“老太太让撤了席面。”

一众丫鬟紧忙入内,撤掉席面,换上茶点,又陪着自家姑娘听了一会子戏文。

那南曲小班咿咿呀呀的唱着,雪雁挪动身形,趁着紫鹃不曾瞧见,便偷偷将纸笺塞给了黛玉。

黛玉纳罕扫量一眼,便暗自收在袖笼里。心下愈发古怪,暗忖这回又给自个儿写了什么?莫非还是诗词不成?

少一时,黛玉禁不住好奇,便推说更衣,只领了雪雁往外头厢房而来。

厢房一隅立着屏风,后头便是马桶,一旁熏笼上还放了冰片。黛玉翻出纸笺来观量一眼,那一阙孤雁儿也就罢了,虽也算佳作,却不曾撩动黛玉心绪;待那齐天乐看罢,黛玉顿时怔怔出神起来。

她本就是心思敏感、细腻之人,这一阙齐天乐满含相思,顿时撩动了心绪。捧着那纸笺,虽不曾经历男女之情,却因着此词想起父母与苏州的家来。俄尔,不觉便红了眼圈儿。

雪雁在一旁观量着,眼见黛玉如此,顿时便急了:“姑娘这是怎地了?可是远大爷写了什么不妥的话?”

黛玉摇了摇头,虽心中凄婉,却也有几分畅快。水润着一双眸子摇头笑道:“哪里不妥了?远大哥这词……作得极好,我不如他。”

雪雁顿时心下惊奇。自家姑娘面上娇弱,内有傲骨,似这般自陈不如还是头一回。不过……这样也好,因才情而知品性,说不得来日远大爷与姑娘就成了呢?

此时便见黛玉恋恋不舍放下纸笺,忽而蹙眉道:“只是我心下费解,他为何前前后后写了好些词来给我呢?”

哎,该怎么说呢?

我都说这本主角不做人了,若是真看不惯可以看看上本,上本是个伪君子,大体上要脸。这本主角该不要脸就不要脸了。

总不能看不惯反手就举报吧?合则看,不合则弃,何必举报呢?我写得够素净了,下午找编辑解禁,编辑都说被人举报的,正常审核不会发完过了半天又封禁。

罢了,就这样吧,往后再有擦边直接丢群里,免得被举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