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意外,就这一两日的功夫,自己的表妹,也就是岑儿的(表)姑姑,未出生孩子的老姑就可以赶到陆家庄了。
“雪停啦,快来看啊”,不知谁家小孩喊了这么几句,众人都忙着为陆文氏做准备,无暇顾及雪景,闻声望去方才知晓窗外情形。
尽管这场风雪来势汹汹,但持续时短,地上并无多少积雪,只是薄薄一层,刚好盖住黄土而已。天空的阴云正在退去,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可放晴。
农家妇人最是闲话多,芝麻大小的事也能说的天花乱坠,自古如此,各地亦如此,而眼下正逢陆岑家的喜事,故众人所言皆是陆文氏腹中之孩儿。
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擦擦那快灰旧的围裙,条条褶子下堆满笑容,她碎步上前,手作挡风状却大声道:“啊呀,大雪骤停,是好征兆啊,这娃儿将来必是个不一般的人啊,岑儿有福、陆老爷有福啦”。
众人皆七嘴八舌说着,陆老爷立于屋门口,一边微笑点头回应,一边望着窗外,不时满意的捋捋他的胡须。
陆岑见此景亦欣喜不已,并非因那妇人所说的好征兆,他的想法很简单:雪停了,姑姑便可顺利赶往陆家庄。
陆岑岳父母家远在扬州,平日里书信往来就极为不便,现如今天寒地冻长途跋涉更是举步艰难,陆文氏决定将生育之事暂且不告知爹娘,免得他们担心,等孩子出世后再差人请他们过来。
因此,这一个月之内,陆岑的姑姑就是她最后的依靠了。
不知何时,里屋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这可把陆岑吓一跳,他急忙跑回去,却被一个妇人挡在了外边。此刻,里屋男人们是进不去的,尽管他是孩子的爹。
陆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接生婆进进出出,他下意识的望着门外:若姑姑能此刻赶来该多好。
时间就这样快速而又缓慢的过去了,不知何时屋子安静了下来,大概陆文氏因用力过度,也要休息一下吧。
些许之后,里屋里终于传来了久违的婴儿啼哭之声,众人急忙帮忙收拾,缓过神的陆文氏抚了抚脸上的头发,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轻轻的与他喃喃细语几句……
天空的乌云已散去,阳光再次洒落在乡间山野中。不知何时,树枝头上落了几只山雀,在雪地和树枝间起起落落,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各位父老,今日家中恰逢喜事,酒肉早已备好,大伙人人有份,管够啊……”,言语之间,陆本佑俨然一副“陆员外”的感觉。
如此一来,陆岑家中就更热闹了:男女老幼挤满院子,好在陆家早就搭好棚子,简单收拾一番也能遮风挡寒,尽管如此还得轮流着吃席,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一片热心。
不知何时陆老爷已回到屋中,桌上笔墨纸砚,如此思来想去:要给孙儿起名了。
屋内左右两侧站立的正是那两个言语不多的年轻人,他们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似乎眼前根本就没有陆本佑这个大活人似的。
傍晚时分,前来道喜的人渐渐离去,陆家大院终是安静下来,几个妇人还在帮忙收拾碗筷,陆岑忙着看他的宝贝儿子,陆老爷则与村中老友屋内叙旧小酌。
陆小二刚从陆本佑家酒足饭饱出来,满意的打着饱嗝儿走在路上,对于他这个好喝懒做的光棍汉来说:今儿个着实不错:白白吃一顿,晚饭就省事了。
“一会儿去邻村赌钱,赌完再找小寡妇”,除了吃喝,陆二还好这一口。
可是这话说十赌九输,今天可能是白吃了人家的饭菜,老天要让他出点血,这不?玩了一个多时辰,陆二几乎一把都未赢。
“真他妈点背,不玩了,不玩了”,陆小二沮丧的甩了甩袖子,看样子是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了。
天空月光正明,地上零星残雪,大部村民都已入睡,周围一片寂静。陆小二哼着小曲,双手插于袖中,小心翼翼的朝小寡妇家走去。
“别动……”,陆小二还未缓过神来,却见月色中一把倒映着寒光的长剑从他身后袭来,随着身体慢慢转动,此刻剑头已顶在他的喉管之处。
“说,陆家庄陆本佑家住哪儿?”,一个中年男子冷冷的问道。
平生连县城都未去过的陆小二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如同突然坠入冰河之中,全身毛孔处顿时一股寒气涌出,耳边却只有这个男子的问话。
陆小二用手指了指前面:“一直往前走,山下……就两户,大院那家就是,你们……”。
“嗯……”,陆小二话未讲完,只见这名男子嘴角处闪过一道略带弧度的阴笑,寒剑瞬间刺入他的胸膛,只因口鼻处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捂住,他连向这个世界作最后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山下那户独门小院里,一直等着陆小二的小寡妇还不见这死鬼的身影,她不时的跑到大门口往外看,结果这一看,依旧未见陆小二的身影,却隐约可见一群黑衣人在月光中穿行。
“天哪,这是什么……鬼……??”
独门独院独自一人,小寡妇本能的望了望陆岑家,正欲高喊一声,却忘记大门虚掩着,稍一用力,上半个身子便顺势甩了出去,脚下却被门槛所绊,倒在了地上。
当小寡妇再次抬头之时,那柄沾着陆小二鲜血的长剑已冷冷的落在了她的胸前,顺势望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瞳孔中最后一道恐惧之影,而后眼前一黑,她便去“见”陆小二了……
小寡妇家的大黄狗早已习惯半夜有人叨扰,一般响声便不予理会,方才似乎有些异常,可一声犬鸣未落,却见一只铁镖伴随着寒月之光飞速袭来,可怜的大黄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有动静,快,保护老爷……”,陆本佑身边的那两个年轻人立刻闻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