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是在众人面前都举止言谈优雅得体的。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虽然心里已经想三百六十度抡大刀了,但面上依然从容不迫。
他只能发挥自己的文学素养,临时现编,又念起了祝词,一边念一边换香:
“文曲星耀,慧光彻天,思睿非凡……”
然而,换了香后,他再点燃,就气得想甩胳膊捶胸顿足了。
害人的贼子!还是点不燃,要是让老夫抓到你,就把你插香炉里点了!!!
就这么换了四五次,全部点不燃,礼官汗流浃背,又不敢说。
他又不傻,皇上摆明了看好两位阿哥,他这时候说香点不燃,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他灵机一动,将香浸了浸油灯里的油,再点燃,结果好好的香直接爆出三朵明火。
礼官看着手里的三根“蜡烛”,惊得胡须一翘,连忙吹了,显得有些忙乱。
众人都察觉到了礼官一直念祝词有些不对劲了。
但他一直念,又没人好意思打搅他,雅乐已经结束了一遍,又重新开始演奏。
但礼官心里其实在疯狂呐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倒想不点香了,但哪有祭祀不点香的,这是很重要的环节啊。
礼官侧头瞪了一眼钦天监正使,结果发现对方也在微微颤抖,似乎也在惧怕什么。
视线一对上,就见那老小子抹了抹袖子,想要上前揭发他点不燃香的事情。
礼官心脏都哽到喉咙眼了,不是,你别搞啊!
算了,他来当坏人说也好,要不然自己也下不来台,反正坏话是明安图说的,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再念祝词,等待明安图自毁式的揭发。
就在这时,一道清透如浪里飞雪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皇阿玛,儿臣请愿,燃香迎神。”
是五阿哥。
明安图正要说话的嘴刚张开又闭上了。
雍正定定地看了他三秒,有些犹豫。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燃香环节肯定出问题了。
但目光对上那双流光溢彩,澄净从容的眼睛,如莲座观音般微渡着。
雍正就仿佛饮了杨枝甘露般清静下来,无理由信他,他微微颔首:“可。”
礼官真是恨不得抛了手里的烫手山芋,又觉得五阿哥这时候撞上来,虽然解救了自己,但不是更加自讨苦吃吗?
他带着惊喜和疑惑,双手捧着新香,想要递给五阿哥。
但对方见了,只露出一丝统御阴暗的轻谑。
众人只见那一身尊贵吉服,身姿傲然的少年先是走向端水盂的小太监,慢条斯理地净了手,用丝巾擦干,随后向旁边张开了手掌:
“宫中首次迎文武星君,当遵古制,以示,千古不磨。”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李玉,后者见到那只索要物品的手,脑子活络,立刻反应了过来,将手中代拿的丹桂花枝递了上去。
见五阿哥果然要的是此物,他松了口气,还好来得是他,一直好好替阿哥拿着。
要是旭公公,估计为了争宠挤兑澜依姑娘,悄摸扔了。
弘昭拿着那支开得如火焰般的桂枝:
“宫中金桂月桂早早开了,唯有丹桂敛蕊静候,却恰巧在今日……”
其实是丹桂本就开得比其他桂花晚,就是要阳历九月底十月初才开,他们的生日也恰巧在这个时候。
“忽如一夜丹波涌,千宫万殿九秋虹,想必是为迎星君而来。”
众人心中一动,这话有些一语双关啊,为迎“星君”而来,可今天又是四阿哥五阿哥的生辰,不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就是星君下凡嘛。
五阿哥已经走到贡案前。
贡文曲星要点智慧灯,即是油灯,因此案桌上摆了七盏油灯。
弘昭将桂花树叶摘下来放入一盏盏油灯之中,又把枝头花串在油灯上蘸了一圈,然后在蜡烛上点燃。
烛火触碰到灯油,爆燃了一朵火花,如在少年怀里投下一颗星子般,将他如仙似幻的脸照亮了一瞬。
桂枝上的火焰不用吹便熄灭了,只不断冒着烟气,因为新鲜桂枝中有水分阻燃。
但这也点燃了桂中自带的芳香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