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头走到村尾,需要走上半个小时。
老王家并不确定棠梨在哪。
毕竟这丫头无处不在……又无处都不在……
等到天都擦黑,没等到人,他们大多睡去了——早睡省油灯。
王婆子想到棠丫的手段,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瞎操心,扇着蒲扇睡去了。
车小娟对着灶屋,眼珠子转来转去,稍不注意被田蕙兰一巴掌扇飞。
“个不要脸的老娘皮,人丫头还没吃上你就想吃了,长得丑想得美啊?”
车小娟捂着自己的脸:“我呸!谁说要吃了,俺看看咋啦,看看犯法啦?”
“哦哟哟,就你美,你最美,你那猪脸谁见了不吐口水……”
她冲上去就要撕田蕙兰,俩人瞬间扭打成一块。
夏夜又闷又热,这俩老娘们打得汗流浃背,把彼此头发抓散后,终于舍得放手了。
屋里头的人见怪不怪,王家三兄弟的鼾声响跟放炮仗似的。
大门处传来敲门声。
田蕙兰一喜,立马推开车小娟去开门。
“棠丫啊——你咋才……”
厚重的木门开了条缝,才发现外头站的不是棠梨,而是村头的王银贵。
他一双水泡眼低低的,大晚上的月光照下来,渗得蛮。
王银贵也不废话,直接就说:“你们家那男娃,被猪撞咯,隔壁村几个上山打猎的找着给送公社去了……”
他边说着,边比出小指掏耳朵:“那咋个叫俺过来说一下,小伙子现在还躺着,需要钱嘛,你们赶紧过去交钱撒……”
庭院的车小娟一听,瞪大眼睛:“说撒嘞,还要交钱?”
田蕙兰这才想起,陈沐风也没回来。
她连忙问:“那棠丫……就老棠家那丫头呢。”
不会跟这赔钱货一起遇到野猪了吧。
王银贵弹了弹小指上黑黝黝的指甲,摇头:“啷个不晓得哟。”
田蕙兰心底直骂晦气,随口说了句辛苦报信。
她转身扭着水桶腰,冲开骂骂咧咧的车小娟,回屋找钱去了。
老娘都睡熟了,她不想惊动王婆子,只能拿大房的钱垫垫。
王老大睡得跟死猪一样,田蕙兰一脚踹开他,在床头翻出了私房钱。
车小娟捂着自己的腰,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恼火地从兜里摸出几毛钱,翻来覆去数了又数,心一横把手里的钱塞给了田蕙兰。
田蕙兰也不多说,跟着王银贵就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那都是相当朴实的。
谁报上几句信,那真真是信任百分百。
田蕙兰出了小巷,大路旁的王铁牛打着哈欠坐在牛车上,正等着他们过来。
……
王慧莲流了一夜的口水,梦里都是灶上香喷喷的烤乳猪。
熟猪肉的味道飘香四溢,邻里街坊的唾液快要汇聚成河流。
她们眼巴巴地望向老王家的位置,翕动鼻翼试图尝出点荤腥。
是她们不想到老王家蹭点吗?
当然不是。
这年代什么都慢,唯独流言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得贼快。
她们知道那是棠梨的晚餐,谁想不开会碰她的啊?
于是当晚,老王家这一片都在此起彼伏的咕噜声中度过。
王慧莲第二天醒来,闻到一股难言的臭味,她从床上打滚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枕头留了一滩深色的印记。
……好,原来是口水味。
她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梦中猪肉的香味,随即清醒过来。
——她为什么不去灶房里闻啊?!
她当即趿上布鞋,冲出房门。
咦……表姐是不是没回来啊?
……什么?!表姐一晚上没回来???
她后知后觉想到这点,瞳孔收缩。
她跑向灶房的脚立马拐了个弯,冲到自个老娘的屋门前。
“娘啊,娘!开门啊,表姐昨晚上没回来啊啊啊!!!”
“喊什么喊,死丫头,大清早叫嚷啥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