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昏暗,照进车里的更不剩多少,周昫的眼神顺着那只手往上,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大氅拥着手炉,微微向前倾了身。
“要多少?”车里的人出了声,隔着棉布帘子听上去温温沉沉的。
哟,口气不小,看样子还是个肥差。
周昫把钢刀扛到肩上,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我们这么多兄弟,少说也要五百两。”
“五百两!”同福大惊之下倒忘了害怕,“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周昫哈哈一笑,目露凶光:“是了,我们就是在抢。如何?是现在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还是吃上几刀再把银子交出来?”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京城里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个数。
见车里人犹豫,周昫摆了摆手,十几个人挥着钢刀慢慢逼近。
“五百两太多了,我拿不出。”车里人道,声音平平的听不出生气的意思,“若是你们愿意,这里有一百五十两,可以拿去。”
五百两一下砍到了一百五十两,这差得也太多。
周昫皱起了眉,隐约看到他大氅上的绣锦暗纹,不像寻常之物。
他心念转动,不知此人来历,还是见好就收比较稳妥,何况一百五十两也够他们全寨用上大半年了。
“行。”周昫甩了一下刀,向他摊开手,“但你得先交银子,我们验验货。”
车里微微响动,不多时一个布包递了出来,同福两眼都是怨愤和不舍,可四周刀光晃着,也不敢再多出声,接过后一扬手抛给了周昫。
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周昫第一次碰上这么爽快的生意,对车里人更添两分好奇,目光往里探了探,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这位公子想来是个明白人,之后的事应该也用不着我多说吧。”
车里人拢了拢大氅,将那外露的一角拉了回去:“那是自然,既是给诸位的茶酒钱,自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那就好。”周昫点着头,摆了摆手,那刀光中自然让出一条道儿来。
棉布帘子放下,将车里的光景挡得严严实实,同福掖好了帘角,转身瞪了周昫一眼,便驾着骡车哒哒哒地走远了。
地上的车辙没多久就覆上了新雪。
王常伸着个脖子煞是可惜:“老大,那人这么爽快,一百五十两肯定是要少了,难得碰上这么有钱的,就这么放他走了吗?不多宰点吗?”
周昫拍了一下他后脑勺:“宰宰宰,一百五十两还不够?当心哪天把自己宰进去了。”
他从布包子里摸出一块银子,将剩下的全部交给宋彦:“老宋,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吧,我进城里一趟,今晚就不回寨子了,不用等我。”
宋彦抱着银子眉头皱起,脸上是几分不赞同:“那人看着不是个好惹的,你别多事。”
周昫手脚麻利地摘了脸上的装束,又将里外衣服换了换,重新挽了发,眨眼间便成了另一副爽朗不羁的模样。
他将钢刀交给王常,收好腰间的小匕首,又从路边随便拔了根枯草衔在嘴里:“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又不干别的,过两三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