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南院。
夜色如水,清风微凉。
正厅烛火葳蕤,蜡油滴满高台垒起一座不规则的小山。
负责伺候的丫鬟抬手护住烛火,轻轻用小棍拨弄了下歪斜的火苗,照正了桌边扶额撑靠的单薄身影。
蒋沐沐从窸窸窣窣的碎声中睁开眼来,手臂已撑得酸麻,放下手来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坐着。
彩云见状即刻遣退了那名丫鬟,将手中携带的外披为她披上,“大少夫人,您已经等了有一个半时辰了,看样子三世子应当不会回来了。”
“当下夜深露重,您又因为玲珑坊的事熬了那么多天,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蒋沐沐望了眼门外深沉的夜色,风中夹带着丝丝凉意穿堂而过,惊醒了她无边的倦意。
思绪慢慢飘向傅廷安……
虽说流光阁都是清倌儿,但整天沉迷在酒色中,终究是会毁掉一个人的……
她的父亲便是那样。
挂念着外头不懂事的弟弟,蒋沐沐稳坐于屋内,不动如山。
彩云察觉出自家主子似有不想走的心思,低声提醒,“大少夫人,夜已晚了,各院也都熄了灯,咱们再不回去,恐怕……”
言尽于此,彩云低头附身靠近蒋沐沐身边,伸出自己的一条胳膊悬在半空。
穿堂风吹动蒋沐沐一丝额前的碎发,她垂下睫毛,搭上了彩云的手。
主仆二人一起出了南院,值夜守门的小厮恭敬送别,注视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嘴里小声嘟囔:
“这一对嫂嫂和小叔子还真奇怪,都喜欢两头跑。”摇摇头关上了门,依着墙角睡去。
不时,小厮的梦中响起一阵敲门声,他砸吧着嘴朦朦胧胧醒来。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大,小厮半眯着眼从地上爬起,不耐烦地前去开门,“来啦!来啦!大半夜敲什么敲,索命呢?!”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
迎面对上的一张脸惊得他冷汗直冒,顿时软了腿。
“三……三世子……”
小厮声音颤巍巍的,犹如魂不附体一般,脑中闪现过傅廷安往日的做派,早已想好了自身的千百种死法。
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傅廷安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带着满身酒气撞开他,兀自走进院内。
正当小厮松了一口气时,伟岸的身影忽而笼罩在头顶,酒嗝伴随着慵懒的声音倾泻下来——
“你!”
小厮一惊一乍打了个哆嗦。
傅廷安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你去!去帮我……我把……我爹留……留下的那把、把剑……给我找出来。”
“明日一早……我要……我要带走!”
小厮赶紧埋头应了声“喏”,紧跟着身上一沉,傅廷安整个人倾倒下来,昏睡过去。
安置好傅廷安,小厮对一直在主子房里伺候的丫鬟翠珠笑嘻嘻说道:
“好姐姐,三世子叫小的将国公爷生前留给他的剑拿出来。”
“可那东西主子宝贝得很,具体也只有你们内屋的人知道……”
翠珠替傅廷安捏好被子,放下床帘,扯住当中的细带系了个活结。
转身请他出了屋,“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你值夜去吧。”
小厮满脸笑意,应下句好话,眨眼间跑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