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记住你妈，是你们娘俩没缘分，但你要知道，她对你可好了，每天恨不得一眼都离不开你.....”

絮絮叨叨的，老头说了很多回忆，都是他俩当初是怎么照看陈江河的。

那时候日子苦透了，就是喝水咽唾沫都是苦味的那种苦。

吃得少、干的多，缺医少药，还把人往死里折腾。刚生完孩子三天，他妈就下地跟着出工干活了。

没营养还要给孩子喂奶，身子越来越虚，慢慢就得了不知道什么慢性病。

那时候还是陈西远当队长，从队里借了五十多块钱，吃了好多副中药。

最后吃的全身浮肿，人还是没留住，坚持了一年还是走了。

“行了，不说了！这次就算咱爷俩跟你妈告个别，以后啊，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不过我跟你交代一个事儿，这辈子不能忘了你大娘和你大姐。你那时候才两生日不到，都是他们娘俩把你拉扯大的。

这个恩你得报，咱出息了，就得更珍惜恩情。

你去西头吧，我在家好好躺会儿！”

陈江河去到村部，一群人开始围着他说好听话。

再也没有人提燕子，提“鸭官儿”，提老光棍和小光棍了。全是祝福和赞美，连一句阴阳怪气的都没有。

二姐领着他爹大老刘也过来庆贺，贺礼还挺稀奇，是山上采的一兜羊肚蘑。

这玩意可珍贵，一斤鲜的都能卖十几块，比松茸还贵。

到了晚上开席，来吃饭要自带碗筷和凳子。

小孩子最开心了，能分到最多的糖，还能分到好大一块鱼腩肉。窝头掺了白面，吃起来甜甜的，特别香。

大人们分成两拨，男人吃鱼头，捞锅里面的茄子辣椒豆角，聚在一堆儿喝酒。

女人吃鱼肉，给小孩挑刺儿，喝的是酸汁儿鱼汤。

嫌窝头不好吃的，或者老头老太的，就从家里带一碗米饭，浇上鱼汤，吃的也很美。

老陈头陈西远累了，拿凳子靠在墙根坐着，跟陈江河哥俩说，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开集体大食堂的时候。

饭一直吃到下午三四点，火灶都冷了，刷锅水都干净了，聊的尽兴的人终于慢慢散去。

晚上自家人还要吃一顿，盆子里还留着一条鱼，一套大小肠。

陈江河回去叫自己的爹，发现老头哭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连爬都爬不起来。

炕上铺着他结婚时候的那个被面儿，上面乱七八糟的摆着一堆袜子、手绢、荷包什么的。

他看了一眼，上外面抱了点柴禾，回屋里把灶坑点着，给老头热热炕。

晚上饭好了，盛回来一大碗，看着老头吃了一大半。

“怎么突然这么深情，二十年了，我还是头一回看你哭成这样。

我记得有一次我跟人干架，脑袋都漏了，哗哗淌血，你可是一个眼泪疙瘩没掉啊。”

陈西塘哪里肯搭理他，默默的吃饭，吃完了把东西都收拾好。

“我不跟你去县城了，咱老陈家还有地，俩家的园子也需要人照看，以后你就跟你大爷一家在县城里吧。”

“不是，爹，你这是耍的什么脾气啊？我又没不给你花钱，也没挡着你喝酒，咋还生气了呢？”

老头身上的精气神仿佛都消失了一样，呵呵的笑着。

“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以后肯定不愁说媳妇，我累了，我要在家陪着你妈！”

俩人就这么坐着，不说话，发着呆，让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前方的路，又要少一个人陪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