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白墓
一位身绕斑斓绫缎的女子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坡前怔怔出神。
在她身前是一片绿荫,夹杂着星星零零的小白花,普普通通。
只是她却看的出神,这般看着,恍惚间她想起来很久以前的时光,还是她与小土坡,只是那时候,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婴儿,白白胖胖,粉嫩可爱。
婴儿本来抓着她的头发胡乱把玩着,在看到这里的小白花后,他像是发现了新世界。
“咿呀!”
他叫喊着独属于他的言语,手舞足蹈,很不安分。
绫罗仙子斜睨这个白墓里真正的小祖宗,
“怎么,您老不止喜欢揪头发,还喜欢花花草草?”
“你是爷们不?”
“咿呀咿呀!”
白绫罗拗不过婴儿,她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子,随手采来一朵,递给了小婴儿,小婴儿却不接花,这让她一愣。
你一直在要,给你你又不接?
玩老娘呢?
不待她反应,接下来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小婴儿不仅不接花,而且也不闹了,就这么看着她,从他那明亮清澈的眸子中,她清晰看到了一种情绪,那感觉是……责怪。
本来还在手舞足蹈的婴儿突然变得如此怪异,这让白绫罗也是懵逼,婴儿似乎对她有些不满,但她仔细回想,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不喜欢这一朵?”
她试探询问,第一次带孩子的她确实是啥都不懂,但谁让她喜欢这个小祖宗呢,她乐意在他身上耗些时间。
小婴儿不咿呀,他一把抓住那朵小白花,而后不知哪来的一把子力气,竟然从她怀里挣脱了开去,他跌落在地,不喊也不叫。
白绫罗自然不会担心这娃会被摔死摔伤,这种娃,那确实是想死都难,她也好奇,好奇这小家伙突然发什么疯。
于是她蹲在一边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光屁股费力爬到了那被掐断的花茎跟前,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吃力的将小白花送到了花茎前,但这样没啥用,而且趴着很不方便,于是他艰难调整自身,从趴换成了坐。
这次确实方便多了,方便他操作,他将小白花对准花茎怼了上去,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小手,想让它们对的更准。
他似乎,想把花接回去。
可是他怎么可能做到?他生来带本事,但他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但是他就是这么在做,很认真,很认真。
蹲在一旁的女子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死死盯着婴儿,不知想到了什么。
“咿呀!”
直到一声啼哭把她的思绪打断,小东西努力半天终无效果,急的叫了出来,那声音稚嫩,但白绫罗却听到了悲伤的意味,而且她看到婴儿哭了,他落下泪来,憨坐在那里,捏着小白花茫然无助。
这是小婴儿第一次哭,白绫罗心里此时更是翻天覆地,她不迟疑,一把抱起婴儿,但婴儿不依,在她怀里死命挣扎。
“好好好。”
她赶紧安抚,
“我来,我来。”
她心念一动,婴儿手里的小白花便离身而去,它晃晃悠悠来到花茎前,下一刻,它神奇的长了回去,一如初见。
婴儿看到了,看了很久很久。
许久后他笑了,他回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在给白绫罗说话,
“咿呀!”
而且他抓着她的衣领想让自己起身,白绫罗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微微低头,主动将自己的脸蛋伸了过去。
“吧唧!”
小婴儿啄在了她脸蛋上,口水吧唧潦草无比。
绫罗仙子美眸眯成了月牙儿,她笑眯眯开口,
“这算是今天的奖励么?”
“咿呀!”
下一刻,场景散去一切破灭,她回神了。
她看着那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茬的小白花,第一次觉得伤心,为白家伤心,为这世界伤心,为那个会哭的小婴儿伤心,
她心里难受,满是哽咽,哽咽中她呢喃低语,泪已落下,
“你……你本是最善良的那个啊…….”
话未说完她便顿住,因为她身旁已经出现第二道身影,那是一位老人,苍凉而淡漠。
白绫罗止住了哽咽散去了眼泪,不看老人也不说话。
“你在怨我。”
老人开口,也没看她,他也在看小白花。
“不敢。”
“那就是怨了。”
白绫罗没回应,换了个话题,
“您不累么?”
老人也没回应。
白绫罗追问,语气渐重。
“操控别人操控时代操控一切,您不累么!”
“您眼里装得了天下,为何容不得一个他!”
“你怨我篡改了他的天性,操控了他的人生,是么?”
“不是么?”
面对白绫罗的反问,面对她的放肆,老人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琢磨片刻说出一句话来,
“不要帮他美化他未走过的那条路,经历过的,才是属于他的真实。”
话落,他已消失。
白绫罗愣神半晌,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她再转头,看向那些小白花。
不知多久后她随手一抹,小白花与绿荫全都消散,露出下面的土地来,白绫罗看着那片地面,半晌后噗嗤一笑,
只见那地面上写满了三个字,女瘟神女瘟神女瘟神女瘟神……..
那是一个被折磨又不敢反抗的年轻靓仔最后的倔强,也是他年幼生涯里记仇的小本本。
“您的眼界我自是达不到的,但或许吧。”
她低语,有了些释怀。
“或许如此,也是一种圆满。”
话落后她起身,看向白墓一处,她抬脚向那处走去。
那是一条血色古路,凝固在白墓深处,血腥而超然,犹如永恒。
白绫罗抬脚,走了上去。
行至深处,那里已经是一个血色世界,模糊又诡异,瞧不真切。
白绫罗站在古道上,看着眼前的世界,再度皱眉,
“此路,还是太苦,我当年都差点折落其中,祖上算准了你要送她们进入此处,但你不知他就是要借此斩你一刀让你再碎一次,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但我就是做不到他那么冷血!”
“他不怕你恨不怕你怨,我怕!”
说着话,她情绪有些波动,半晌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罢了罢了,既然给你栽了花,也不介意多栽几朵了。”
低语间她伸手,一指点向血色世界,七滴白血带着不朽仙光,化作七条白龙猛然窜出。
白绫罗不再看那个世界,她已然回头离去,离去前她恨声低语,
“足足七滴道血,你又欠我一次!”
直到走出血色古路,她还是有些虚弱,道血只有她这种境界才能缓慢生成,珍贵无比,一旦损失便如同道伤,极难恢复,但今日当着祖上的面反抗了他一次,毫不遮掩破了他一局,她心甘情愿,而且祖上没出来阻止她,这让她更加痛快,叛逆,偶尔也能让人心神通透。
她觉得,祖上一定也认可了她的想法,不然怎么会任她胡来?
一念及此,她顿时觉得畅快,一种被压抑许久猛然释放的畅快,这种畅快之感让她来了劲头,甚至冲淡了道血损失的虚弱感。
“我白绫罗虽然弱小,但或许也可以试着改变白家,事在人为,只要做,只要搏,便有机会……”
她低语着,眸子渐亮,这一刻,她似乎突然就抓住了什么,
“是了,人力有尽时,道心无穷处!”
她愣神了,陷入奇异状态,身后绫缎飞舞,似在为她欢呼。
白墓更深处,一口棺材飘荡在诡异长河中,寂静无声。
在此时,里面传来轻语,
“心至,道才可至,不错,不错……”
“小绫罗,我这一局,可不是为了斩煌儿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