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问题尚未言尽,下颚便被重重扣抬起:“奴隶就应恪守奴隶的本分,不该想的别想。”
顾辞垂眸:“是...我知道了...”
“顾辞,你是谁的人。”
“您的。”
“沈怀卿是你什么人。”
“仇人。”
男子嘴角上扬,却笑不出来。
“祖母在后院西厢房,是我接回来的。日后见我直接回顾家,沈怀卿也不会怀疑你。”
顾辞有些焦急,“大少爷,千面阁今非昔比,自从沈怀卿接手,势力日益壮大。我们都知道他迟早会对顾家动手,到那时,父亲定会借祖母之名,让齐氏出手相助,您难道就不担心... ...”
“别急,我不会让祖母有事。”
“可是...”
“没有可是,管好你的身份,本本分分做条听话的好狗,待顾家灭亡,沈怀卿下地狱时,说不定我心情大好,放你离开。”
闻言,顾辞一愣,随后自嘲般笑了笑。
“我自幼在您身边长大,从没想过离开,如果不是您,我也活不到现在。”
一月未见,男子忽然觉得顾辞有些不同以往。想问发生了什么,但仔细一想,便也猜到了一二。
无非是在千面阁受了委屈。
顾庆海那老不死的可是亲手害死了沈怀卿的爹娘,沈怀卿没杀了顾辞都算烧了高香,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此,男子无奈揉了揉眉角,突然善心大发:“既然不想离开,那你想要什么。”
顾辞小心抬头:“大少爷?”
“说来听听。”
“属下不敢。”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开口,不说便没有下次了。”
话落,顾辞咽了口唾沫,脱口而出。“一切尘埃落定,您...您可否认我?”
刚说完,男子眼底微沉,顾辞暗感不妙,立即后退半步叩头。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喉咙里带着颤抖:“属下知错,属下妄言,不该有此非分之想。请大少爷责罚。”
男子噤了声,他的沉默让房间变得压抑起来。
跪伏在地的顾辞懊恼不已,为何突然变得这般胆大,竟然生出此等奢望?
男子冷脸起身,不愿回想的记忆一点点浮现于脑海,他一脚将顾辞踹翻,踩上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听清楚了,我只有顾昀一个弟弟,记住你自己的位置,不属于你的念头都给我收回去。你的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
“是... ...”
“说明白。”
“属下明白... ...”
“去看看祖母,半个时辰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日后来见我,不许走正门。”
“是...”
男子收回踩着他的那只脚,大声呵斥:“滚。”
老太太年事已高,忘了许多人。可唯独只记得顾辞。
见到他后,一口气问了数个问题。
“小辞想奶奶没?”
“小辞过得好吗?”
“那沈阁主待你如何?”
等等等等。
这连环问题直接让顾辞红了眼眶。
回到千面阁时,早已过了沈怀卿所说的两个时辰。
满身的鞭伤再加红肿的脸,任人看了都会发出一声可怜之叹。
顾辞低头看了看全身,衣裳被抽破,一条条碎布挂在身上。
忽然在想,这番模样若沈怀卿见了,会不会对他生出一丝怜惜。他又想利用沈怀卿的善意,为自己免去一顿刑罚。
念头刚从脑子里闪过,瞬间打消。
可... ...
罢了... ...
不知为何,今日的他只想一个人待会。
他在阁外墙角站了很久很久,也许是误了主人说的两个时辰不敢回去,也许是因为大少爷最后说的话,让他久久难平。
顾昀...
没关系,一个死人而已,哥哥总会释怀的。
千面阁暗处的探子上千,顾辞在外直接站到天黑,早已被发现。
沈怀卿在书房逗弄着温瑾川送他的那只信鸽,这李医仙不仅医术名扬天下,御鸽的本领也不容小觑。
他不过喂了些吃食,信鸽便好像认主一般对他言听计从,灵性得紧。
沈怀卿拿起一枚小竹筒,随意一晃,信鸽便乖巧地走到他面前,低下头,在他掌心微蹭,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沈怀卿将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抬手摸了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信鸽仿佛听懂了一般,振翅飞出窗外。
感叹之际,房门被敲响。
得到允许,下属手持信封恭敬呈上,一同呈上的还有一个精致木盒。
他并未过多关注,只当是小昀从何处觅得的稀罕物件,让人带给他瞧瞧。
忽而望了眼门外的天色,眸子变冷:“顾辞还没回来吗?”
下属面露惊讶:“阁主不知?他在阁外站了许久,浑身是血,属下们都以为他是被您罚了,不准进阁... ...”
话落,沈怀卿蹙眉,浑身...是血...
“ 他何时回的?”
“大约两时辰前。”
沈怀卿沉默片刻,突感烦闷。他转过身,挥了挥手:“下去吧,派人去将他带进来。”
下属领命退出书房,沈怀卿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心思有些烦乱。
顾辞被带进书房前,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
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会讲自己的狼狈样展现在他面前,不为别的,只求他的一点怜惜。
可三年了,他从未在沈怀卿眼中看见他想看到的。
也就索性不耍这些心思了。
门被打开,婢女冲着里侧做了个请的手势,顾辞低头道谢后踏进。
在瞧见案后的沈怀卿后,跪地行礼。
顺带...请罚。
顾辞说了什么,沈怀卿一字未听,他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眉头轻挑。
不是浑身是血吗...
这是换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