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就是这个样的。”涛涛想起离了婚的爸妈。当年爸恋妈美色,妈贪爸有钱有背景,结婚了。后来,妈色衰,爸出轨。离婚后,爸为了涛涛不受委屈不肯再婚,但也从未寂寞过,外面小三小四排长队等候他雨露均沾……嗨!堕落!气数尽了也!后来生意萧条公司破产,爸病入膏肓生命垂危,只有涛涛一个人昼夜守在病榻前,而那些小三小四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希希拍拍涛涛肩膀,把她的思绪从阴暗的记忆拉回来:“我跟你说吧,在我们教会里,如果夫妻俩都心存真信仰,那他们之间不管谁老谁丑,谁有钱谁没钱,谁健康谁生病,都能以诚相待,这一点都不奇怪哟。没有人离婚没有人出轨,至少我们这个聚会堂是这样。”
“看来有信仰的人跟没有信仰的人确实有点区别,我就喜欢那些没有绯闻的明星,像李连杰像宋祖英。”
“我心苍老,从不追星,只追求真善美。”
“真善美?天使的化身,你有点像。”
“我远远不够,我就象长不大的孩子,正在努力的过程中,相信有朝一日……”希希不好意思起来。
“有朝一日变成光明天使。”
“接近于呢,能接近就好,毕竟我是人,人无完人。”希希小时候落入魔掌,被人奸污落下绝育后遗症。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她从福利院领养一个智障女孩,申请到一间经适房,就这样开始生活了。她不想结婚了,不想与异性有瓜葛。此生筒约便好,简约便是生命的自由。
“你已经接近于天使了,可惜我还是人不人鬼不鬼。我小时候也梦想做天使,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一味美丽着飞翔着超越着,自由自在,不统治不被统治,不辖制不被辖制,只是帮助人,只是安慰人。嗨!”涛涛仰头复低头,长吁复短叹。
“我美丽的小天使,你长吁短叹什么呀。在我认识的同学中,你最可爱最好。真的,我不撒谎。”
希希的狭小房间里,有一个长长的壁柜,那里藏放着十几本世界名著。
“你依然生活在与伟人心灵交流的世界里,你不寂寞吗?”涛涛浏览着这些书籍。
“看书写字真好,心如止水。”希希说。
“你不读心灵鸡汤?”
“很少读,一不小心就会喝上毒鸡汤。什么不要与某种人交往,一两种也就罢了,却给列举了近十种人。嗨!那干脆隐居深山老林好了。其实写鸡汤的人和转发鸡汤的人都在这十种人之内,全世界都是这些种类,老亚当的根性所在。世界上不乏大好人大慈善家大爱心家伟人圣人,但他们也有人性的弱点呀,人无完人。他们之所以是好人,是因为光明面大过阴暗面、人性的光芒超过人性的弱点、优点多过缺点。”
“你讲的太棒了!”涛涛翘起大拇指。
“还有一种毒鸡汤就是老说过去好。过去好得天花乱坠,现在糟得一塌糊涂。好什么呢?那个草菅人命民不聊生的年代有啥可夸的?羡慕的话干脆移民北朝鲜去。”
“哈哈哈……我好喜欢听你说书,再说再说,我喜欢听。”
“咱们俩一起欣赏两段落的文字,来区别一下《巴黎圣母院》的弗洛德和《简·爱》的圣·约翰,这二者之间差异性很有意思。”
“弗洛德主教是恶魔,圣约翰牧师是光明天使。”涛涛说。
“‘人的情涛欲海如果堵住泄口,就会汹涌彭湃,汇积暴涨,就会漫溢泛滥,就会冲毁心田,始发为内心的饮泣、无声的痉挛,终至冲垮堤坝,恣意横流。’雨果这段文字说的是天主教禁欲的后果,弗洛德主教就是天主教制度的牺牲品。”希希说。
“是的。他对埃及女郎艾丝美拉达既爱又恨、抑制不住迷恋的同时又诅咒她。因为她的存在,激发了他的肉体情欲,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她,送她上绞刑架,而不是把自己的肉体情欲钉十字架。”
“哇!涛涛,你的灵性进步太快了。”
“好啦我说完《巴黎圣母院》的恶魔主教,请你说说《简.爱》的圣约翰牧师。”
“好吧,来欣赏这几段文字就够了,不用添加我的语言。”希希的双眸闪烁着虔诚深邃的光芒,似乎穿越到《简·爱》的时空。她仰望天空,声音微微颤抖,充满深情:“――他(圣·约翰)的眼睛相当明净,但实际上深不可测,眼神里热情与冷漠交融……他对牧师工作非常热情,生活上也无可指摘,但他好像并没有享受到每个虔诚基督徒赢得的酬报:内心的宁静和满足。圣·约翰看上去文文静静,但是他的躯体里隐藏着一种热情,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可以像死一般冷酷。”希希一只手按住起伏的胸口,象呵护着一团神圣的火苗。她接着朗读――
“他的胸部一度起伏着,仿佛那颗巨大的心对专横的约束感到厌倦,但他把它控制住了,就像一位坚定的骑手勒住了腾起的骏马一样。她(奥立佛小姐)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会灼灼生光,他那大理石一般的五官尽管拒不松弛,但难以形容地变了形。恬静中流露出一种受压抑的热情……她走近他,对着他兴高采烈笑起来时,他的手会颤抖起来,他的眼睛会燃烧起来。他似乎用哀伤而坚定的目光在说:‘我爱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但我的心已经摆到了神圣的祭坛上了。’他不可能放弃布道的战场,而要溪谷庄的客厅和宁静。”希希的眼里闪烁晶莹泪光。但她抑制激情继续朗读,柔细的声音饱含无限的执着与崇敬――
“人的美德和人生的欢乐对他没有吸引力----平静的享受也不具魅力。他活着纯粹是为了向往优秀伟大的东西。……他对奥立弗小姐之爱,不过是一种感官的爱,他会因为这种爱给他带来的狂热影响而鄙视自己,希望抑杀它……他是一块大自然可以从中雕刻出英雄来的材料-----基督教英雄、法典制定者、政治家、征服者。这间客厅不是他的天地,喜玛拉雅山谷或者南非丛林,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希希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她在为古人流泪,她也为自己的失态而羞红了脸。但那晶莹剔透的,是珍珠般的宝贵,是天使对晨星的膜拜,是灵魂的升华,是爱与敬畏的结晶。当她读完这几段话的时候,屋子变得静悄悄的,两颗青春的心灵不约而同地飞向宁静的星空。在那里尽情遨游无拘无束,一切都在脚下,一切都可望断……还是涛涛率先打破梦游:“希希!老童鞋!哈!你还说你不追星,你追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星,是明亮晨星,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涛涛声势夸张,竖起大姆指。
那天夜晚涛涛希希敞开窗户睡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一起数着天上星星。
“哪一颗星星是我爸呀?他虽不好,但很爱我。我从来没有恨他。”涛涛喃喃自语渐入梦乡……
后来,涛涛果真十分之一又十分之一次递捐献钱财,总共捐了十分之六,剩下十分之四定存银行用来吃穿旅游。奇妙的是,捐出十分之六后,她头上的天眼消失了,背后却悄悄长出了一对隐形翅膀。从此她拥有了飞翔的生命、享受着超越的自由。从此也不用害怕看到人世间的阴暗面和恐怖面,也用不着时时惦记着、下意识地、使劲地闭上天眼,惟恐一不小心天眼一睁开,阴暗腐朽等等一系列不开心的事就会跑进视野。
“涛涛,找个好男人,嫁给他。”
“你为什么不嫁?等着遇见圣·约翰?”
“我是半残疾人,无论心理方面或生理方面都不适合婚姻生活。”
“我也是不适合婚姻生活,当年天天看爸妈的闹剧,从小就立志不结婚,婚姻是坟墓。”
“你跟你爸妈不一样的,你所遇见的人也会是不一样的。要相信世界上有好人,你会遇见的。”
“呵呵,不会让我遇上的,命运从来没有让我侥幸过。”涛涛重复希希之前说过的话。
“那你打算怎么计划人生?”
“我只想做天使,美丽一生、飞翔一生、超越一生。不统治不被统治、不辖制不被辖制,无欲无求无拘无束。只是帮助人、只是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