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也是一台戏,傻女人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在这长途旅行中,司机是我们的旁听者,他透过后视镜朝我们傻笑。
哈哈,说是旅行,其实去厦门喝喜酒也。平生第一次去厦门,权当一回旅行罢了。
小哈大姐是曾经沧桑的人。经历过被抛弃被断粮被家暴以及丧女失夫,一连串的厄运折腾了她大半辈子。如今还能够每个晚上背着8个月大的小孙子轻松愉快地跳起广场舞来,这种力量的泉源来自信仰,来自云彩之上的蓝天。只有那一双穿透云雾的眼睛,才能看到那一片无边无际永恒的蔚蓝,并且确信那份昔在今在永在的、不变的爱。
小哈的故事可多。不过此时的她正笑眯眯地感谢着生活享受着生活。在她看来,人生的痛苦也是一种享受,享受着它所带来的安慰,享受着它所赋予的勇气和力量,享受着那雨过天晴彩虹般的欢愉。凡是经练过的人,日后,就会怀着一颗柔软的心去安慰别人,去跟他人同病相怜。小哈是真正的强者。强者,不一定要贴上成功人士的标签,不一定要财大气粗,不一定要功成名就。强者,有时候就象一株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小哈年近60,半辈子的风霜没有打蔫了这株倔强的小草。人生的磨难,心酸的眼泪似乎是精致的化妆品,你看她,脸面皎洁如天使,没有一丝皱纹没有一点黑斑,她的身材曼妙挺拔,不突肚,臀不下垂。
车子到了厦门,婚礼尚未进行。趁着天未黑,我们坐在鼓浪屿的沙滩上聊天。聊她的身世,那是一部苦难史。
小哈自幼丧母,跟后妈一起过日子,终日活得萎萎缩缩,凄凄惨惨戚戚,就象悲惨世界里的柯赛特,总把自己绻缩在一个角落里。具体说,是压缩自己,尽量少吃少喝少占用空间少呼吸空气,不敢说话不敢叹气不敢东看看西瞧瞧,不敢照镜子不敢擦雪花膏不敢穿花花绿绿。天天垂着眼皮过日子。还好有个奶奶。
然而,奶奶大多数时间不在家里,因为大姑家孩子多,她经常去大姑家里帮着看孩子。有时奶奶也带小哈去大姑家里,一融入表姐妹群里,她不再是柯赛特,她也是一个安琪儿,枯黄的小脸蛋也会荡漾出烂漫的微笑。甚至有一次为争夺奶奶还跟表姐顶起嘴来。一个说,外婆是我的,一个说奶奶是我的。走!奶奶,到了我们家,你就是我的了!但一想到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后妈的脸色,也就不敢争了。
奶奶,你是小哈在这世上惟一的产业,惟一的避难所。奶奶,你是小哈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惟一的一线光明惟一一个幸福的寄托。如果谁敢夺走奶奶,小哈拼着命也要抢回来。小小的野草也有倔强的时候。奶奶是基督徒,小哈自然而然也是。她不知道诸天界中,哪个是真神,只知道,奶奶所信的神就是真神。
没妈的女孩自小就爱做灰姑娘的梦,无数次梦见白马王子,梦中醒来,心觉甘甜。提心吊胆的日子中也会有心旌荡漾的时刻。然而命运却为她安排了一个恶魔。
20岁那年,经媒婆介绍嫁给一个穷光蛋。两条长凳子搭的婚床,她不嫌弃;天天喝稀粥配萝卜干,她不埋怨。后来他去乡村保健院当赤脚医生,她也跟着去当个小助手。再后来,他调到城镇医院当医生,她就去县卫校进修,进修后也去他所在的医院当护士。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只愿这一辈子做他的影子。只想平平淡淡温温暖暖陪伴他一辈子。自从奶奶不在人世,她把他当作惟一的亲人。
然而,他当上了院长,外面有了女人,她哭了。她劝他,他却拳脚相加。她就象一株顽强的小草,丈夫把她打成脑震荡,她不走;再把她打成骨折,她还不走。88那年,龙凤胎的女儿溺水而亡,她呼天唤地,痛哭无声。几天后,她擦干眼泪依然不屈不挠地生存着。
臭男人那张臭嘴千万遍地诅她快死,然而上帝让她活着,还要活得有意义。她也在心里千万遍地诅咒臭男人:天啦,那么多善良的人死于地震死于车祸死于……为什么,这样一个负心汉不死去?梦中却有声音说,神的意念高过人的意念,神的道路高过人的道路。又说,虽然行过流泪谷,却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必有秋雨之福,盖满了全谷。
只因梦中天使的声音,她坚强到如今。
那个臭男人见家暴无济于事,干脆来个经济制裁。扣住她医院里每个月的薪水,让她们母子吃不了饭滚蛋。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常有抛妻,少有弃子的。可这禽兽不如的男人,连亲生儿子的死活也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