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死了一个嫔妃,这确实是大事。不过,倒也不至于急得,他刚回长安,就被召入宫。许锦之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朕身子抱恙,你若在宫中遇见什么麻烦,可找程元辰。”圣人道。
“是,臣即刻便去看看。”许锦之弓身退出寝殿。
刚走出寝殿,许锦之便遇上程元辰。
自打李辅国、鱼朝恩被诛杀后,这位程公公便成了帝王身边最得力的太监。程元辰很懂得揣摩圣意,并且识时务,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不该管的,也绝不多管。面对朝廷大臣,他恭恭敬敬,从不仗势欺人,也绝不与他们过分亲近。
“奴婢见过许寺卿。”程元辰向他行礼。
许锦之一愣,心道,不愧是帝王心腹,消息得得够快,也改口得够快。
“琳琅阁地方偏僻,许寺卿身上有伤,奴婢奉陛下旨意,特意给您备了一顶肩舆。”程元辰让身道。
许锦之看到肩舆就停在台阶下面,似是一早便准备好的。
看来,就算自己要先归家,圣人大约也是不让的。这一点,更加令许锦之觉得古里古怪。
在程元辰的陪同下,许锦之坐了快一个时辰的肩舆,才到琳琅阁。
琳琅阁坐落于皇城深处,离紫宸殿十分远,住在这里的嫔妃,想见圣人一面,很是艰难。
许锦之拿出龟符,说明来意,守在琳琅阁外的守卫忙让开一条道,并为他开门。
琳琅阁内,处处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壁上依稀可见昔日的壁画,但色彩早已褪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地面上铺设的青石板布满了裂痕,偶尔还能看到几片落叶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廊下水池里的水一样,毫无生机。
水池边,种了一大片牡丹。只是,秋日时分,牡丹凋谢,只余枝干在风中微微颤动。
薛婕妤的尸体,摆在寝室的榻上,被一层白布覆盖,四周的缸内,铺满了冰块,许锦之刚一靠近,便被冻得浑身不适。
“婕妤娘娘,是在榻上薨的?”许锦之问。
“在水池里,被早起的宫女发现的。崔贵妃命人将娘娘抬到榻上,说是等许寺卿回来查。”程元辰答道。
许锦之微微蹙眉,纵然,他心里有了准备,在掀开白布的一刻,还是不自觉发出一声叹息。
薛婕妤浑身被泡得肿胀,肌肤因一夜浸泡而显得格外苍白,仿佛透明一般,透出几分脆弱与无助。她上身穿一件花卉图案的青色襦衣,下身着一条红色曳地长裙,怎么看怎么别扭。
许锦之目光落向墙上挂着的一副仕女图,这才察觉,究竟是哪里别扭。
“抬便抬,为何还要动她的衣裳?”许锦之脱口而出这声质问后,才察觉不妥,他忙作揖道:“程公公,对不住,我不该如此。”
“无妨,奴婢知道许寺卿心中只有案子,当真是有口无心的。”程元辰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态度。
“程公公瞧,宫中娘娘人人爱美,不至于拿青色搭红色,再者,她身上还少了件半臂衫。所以,我推断,有人替她换了衣裳,这是为何?这样随意摆动尸体,岂非破坏证据?”许锦之耐着性子道。
程元辰表情古怪,在许锦之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停顿半天,还是说了实话:“也罢,圣人令奴婢随您来这儿,便是让奴婢告知您实情的,再说,这儿也没别人。给薛婕妤穿衣裳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让婢女穿衣裳的,则是贵妃娘娘。因为婕妤娘娘死得实在不体面呐,她,她被发现在水池里时,下半身是光着的。”
许锦之这一下子全明白了,为何程公公先前吞吞吐吐,又为何圣人命人封锁琳琅阁的同时,还要封锁消息。
这位薛婕妤不受宠,但她毕竟是帝王妃嫔,以这样不体面的样子死去,大家都会想入非非,若是再传出去,圣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是,就算光着,也未必就遭受过侵犯呐。”许锦之道。
“话是这么说,但娘娘千金之躯,仵作乃下贱之身,如何能为娘娘查验?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肯让许寺卿站在这儿看几眼,已是对您莫大的信任啦。”程元辰道。
“稳婆呢?”许锦之觉得奇怪,“也没有召稳婆来瞧瞧吗?”
“圣人不让呐,稳婆一瞧,谁能保她不出去乱说?总不见得,她瞧完了,直接把人杀了不是?圣人不是那样的人。”程元辰回道。
许锦之皱眉,“可不让验尸,如何知道死因?不知晓死因,又如何查案?容我再想想。”
“诶。”程元辰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