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章 磨爪(2 / 2)醉卧关山首页

楼下传来一声强做镇定的高喊,声线却微微发颤:

“萧挽风,众目睽睽之下,是你先动手!”

高处传来萧挽风的嘲讽回应。

“谁先动手,谁后动手。你当是村头顽童扭打,打完

回家告状?”

耳边只听到一阵连续不断的弓弩声响。箭矢如雨互射。

踩着木梯转下楼时,谢明裳扶住帷帽,仰头瞥了眼楼上。

三楼有一处阁子敞开着。纱帘被风卷动,一个颀长身形影影绰绰地站在窗边。

谢明裳收回视线,在耿老虎几人的护卫下,从酒楼后门快步出去。

河间王的几名亲兵盯着她们一行出门入小巷,抓着弓弩转头往庭院方向杀气腾腾而去。木门随即关闭。

嗡——耳边隐约一声闷响,是弓弩扎进肉体的声音。

马车进不来窄巷,停在巷口。谢明裳和谢玉翘互相搀扶着,耿老虎带人前后护卫,在小巷里缓行向前。

闷响声在身后不断响起。浓烈的血腥气飘散,随风四处弥漫。

浓烟弥漫,卷入小巷。紧闭的后门里传来一阵齐声大吼:“弓箭扔下!缴械不杀!”

一道浅浅的血河,蜿蜒从门缝下流出。

“呕”谢玉翘停步俯身干呕起来。

谢明裳取出两条帕子,沾水打湿,一条递给五娘,一条帕子掩住鼻下的血腥气。

“五姐,如今你也算和庐陵王见过面了,感觉如何?还要不要嫁去他家后院?”

谢玉翘脸色苍白,连连摆手:

“勋贵门第,吃酒一场争执,竟会死这么多人。我又算什么。我、我再想想……

“出来一趟不容易,五姐想清楚。我们二楼的阁子包了整天,要不要再回去看一眼庐陵王。”

身后不断传来箭矢入肉的闷响。

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一阵阵地涌入鼻下,谢玉翘当真吐了,扶着墙,边流泪呕吐边踉跄前行:

“……再不必提了。快走。”

耿老虎持刀护卫,两位头戴帷帽的小娘子在夜幕下撤出后巷,在街边迅速登车。

朴素的马车驶离御街时,远处转过来一堆甲胄鲜明的禁军,为首武将大声呼喝,往酒楼方向疾奔而去。

谢明裳坐在车里,放下布帘子,心里回想着惊鸿一瞥看到的景象。

三楼某个门户大敞的阁子,里头打得破破烂烂,阁子门外却插着一支新鲜摘下的雪白梨花。

她心里默念:“看两边撕咬倒是有趣。只可惜了好梨花。”

——

暮春时节的大雁从南向北,飞过金黄琉璃瓦殿顶。

宫城肃穆,内殿紫烟升腾。

林相在丹墀下手持玉笏板,往高处回禀。

“……事情大致就是如此。庐陵王惊吓而走,人已经出京外,连夜递上了弹劾奏本。河间王无事人般通宵宴饮,之后回府休息了。”

“死伤多少?”

“河间王清了场。禁卫赶到后,只护送着庐陵王单独离开。河间王的说辞是,无人伤亡。但庐陵王的说法,他携带亲卫二十余人,全数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奉德帝坐在缭缭青烟笼罩里,看不清神色。

“朕这位五弟的性子确实过于桀骜恣意了。朕顾念他身上四大捷的军功,轻易不愿责罚……林相觉得当如何处置。”

林相应声而答:“当值禁军护卫京城治安不利,不能及时阻拦两王争斗,应当重罚。当值的拱卫司步军指挥使、都虞侯两人撤职查办。”

“就这样处置。”奉德帝满意地转开话题,“太胡闹。谢崇山也是武将,性子稳重得多。”

林相笑禀道:“河间王年轻,且是长居边地,血战厮杀长成的勇壮儿郎。乍入京城,日子过得安逸……无事也生事端啊。”

“林相何意?有话直说。”

“猛兽空闲时,也要磨砺爪牙。此乃天性,遏制不得。庐陵王这回与其说得罪了河间王……不如说,河间王空闲无事,缺个磨爪的物件,正好盯上了庐陵王。”

“庐陵王不堪用。”

“宗室子贵重,怪不得庐陵王。京城容纳百川,总能寻到合适之物供猛兽磨爪。”

奉德帝思忖片刻,摆摆手,命林相退下。

猛兽空闲,若不磨砺爪牙,便要生事。

在帝王眼里,军功威望过人的河间王,和东北边地叛乱的辽东王,两者并无太大区别。宁可养一只闲极生事的猛兽,也好过纵了链子,以后再收不回。

只可惜庐陵王那软骨头,不堪猛兽磨爪,三两下就逃出了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