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小姐闹着要听故事,她就把奴驿的苦日子编成兔子精闯关:“.小灰兔翻过三座山,终于找到藏着胡萝卜的宝箱”
月光透过茜纱窗落在锦被上,小主子的呼吸渐渐绵长。白露那天,章太医带着新制的安胎丸过来。
玉小姐非要试吃,甘棠抢着吞了半颗,喉头泛起酸苦,面上还得笑:“姐儿瞧,奴婢吃了能长高呢。”
其实舌根都麻了,回房连灌三瓢井水才压下恶心。
中秋宴上,玉小姐赏了她半块枣泥月饼。
甘棠躲在耳房就着冷茶吃,馅里居然有整颗核桃仁。
甘穗撞见笑她:“跟个仓鼠似的。”忽然往她手里塞了包松子:“周嬷嬷柜子里摸的,别让姐儿瞧见。”
夜风掠过檐角铜铃时,甘棠摸出枕下的草蚱蜢。
玉舒院的桂香盖住了奴驿的霉味,她对着月光数窗棂影子,忽然听见玉小姐在梦里咯咯笑,金铃铛随着翻身轻响,像极了阿姊腕上褪色的铜镯。
这日子真好啊,好的不真实。
玉小姐描红的“安”字刚写到第三笔,正厅的青玉珠帘突然炸开脆响。
甘棠手一抖,砚台里的朱砂溅上袖口,像极了奴驿老妪咳出的血沫。
周嬷嬷的云头履踏过满地狼藉,裙摆沾着褐色的药渍:“带姐儿去暖阁,锁死门窗!”
三姨娘的惨叫声撕破秋雨,甘棠抱着玉小姐缩在八宝柜后。
小主子腕上的金铃铛被她死死捂住,铜漏的滴答声里混着外间瓷器的碎裂。
“娘亲在玩摔杯子的游戏么?”玉小姐仰起脸,睫毛扫过甘棠结痂的冻疮。
子时的更鼓混着雷声滚过屋脊时,甘棠从门缝窥见主君的黑底金纹靴。
大夫人鬓边的九鸾钗晃得人眼,正指着跪地的药童骂:“祭祖用的白烛怎会混进麝香?”
她突然想起中元节,瞧见甘穗往废井里扔过香灰包。
玉小姐的掌心汗津津的,在甘棠袖口洇出朵残荷。
周嬷嬷第五次打探回来时,裙角沾着片枯黄艾叶——本该挂在产房门楣的驱邪草。
“姐儿吃块茯苓糕罢。”老人家的手抖得厉害,霜簌簌落在妆奁匣的并蒂莲上。
寅时三刻,暴雨浇熄了廊下的气死风灯。
稳婆襻膊上淋漓的血水在地砖蜿蜒,歪扭。
夫人腕间的佛珠正巧断了线,檀木珠子蹦到甘棠脚边,被她偷偷踩住——其中一粒刻着蝇头小楷,像是生辰八字。
七日后,甘棠在晾晒小公子遗物时嗅到古怪。
素白襁褓的夹层透着丁香味,与她在废园撞见的枯草味相同。
玉小姐突然从月洞门钻出来,怀里的布老虎缺了只眼:“棠姐姐,娘亲说弟弟变成星子了。”
霜降那日,三姨娘房里的鎏金熏笼换了沉水香。
甘棠跪在廊下擦地砖,听见窗内漏出半句:“.药渣里的红也定不是章太医开的.”
周嬷嬷的剪子咔嗒一声,绞断了绣绷上的金线。
午后她去倒香灰,见废井边多了堆纸钱余烬,纹正是夫人家庙特供的样式。
腊月初八的雪落满庭院时,主君的黑狐大氅扫过西偏院的石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