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提着风灯追上来,螺旋纹玉簪的青光在陶罐星纹映照下竟凝成实质般的光带。
"公子当心!"柳叶儿话音未落,李明已将陶罐倒扣在渗血的界碑顶端。
罐体星纹与碑底蛇形纹路甫一接触,方圆十丈的砂土突然如沸水般翻涌。
那些猩红水珠仿佛活物,扭曲着在陶罐表面结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远处传来王铁锤的惊呼:"这是《鲁班书》里说的地龙翻身!"老工匠颤抖着掏出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大人快退!
这些界碑怕是压着古河道......"
李明却反手抽出腰间玉圭,在星火陶罐上重重一磕。
金石相击的脆响中,三十六个陶罐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共鸣。
他衣摆被夜风掀起,露出内衬暗绣的二十八宿图:"当年汴梁水监用九宫飞星镇河妖,今日便让这古河道改个道!"
话音方落,东南方传来地裂之声。
沐春率兵卒举着火把奔来时,正看见那些蛇形纹路如同被烫伤的活物,扭曲着缩回界碑深处。
柳叶儿突然指着陶罐惊叫:"星纹在动!"
罐体表面的北斗七星竟沿着二十八宿轨迹缓缓流转,最终定格在紫微垣方位。
李明抹去额角冷汗,转身对呆若木鸡的民夫们笑道:"诸位可看清了?
这地气已归正,哪需什么活人祭祀?"
赤脚老汉颤巍巍伸手触碰陶罐,星纹流转的暖意让他浑浊的眼睛亮起来:"神迹...这是青天大老爷显灵啊!"他忽然转身对青壮们吼道,"还愣着作甚?
快给大人磕头!"
"不必跪我。"李明扶起老汉,解下自己的羊皮大氅披在他身上,"要跪就跪三个月后的麦浪。"他转身对沐春招手,"传令下去,凡参与开凿者,今秋赋税减两成,家中有孕者再加半石粟米。"
欢呼声如野火燎原,先前藏凿子的青壮涨红着脸挤到前头:"大人!
让俺们连夜开工吧!"火把的光影里,不知谁先唱起了夯土号子,粗犷的声浪惊飞了栖在界碑上的夜枭。
柳叶儿悄悄将温着的食盒塞进李明手中。
掀开红漆盒盖,桂花酥的甜香混着张写着"戌时三刻,当饮姜茶"的素笺,在火光映照下晕开淡淡暖意。
李明抬头时,正撞见柳叶儿慌忙别过脸去,耳垂上那点翡翠坠子晃得比星火陶罐还要莹润。
"大人!"急促的马蹄声撕破温馨,工部信使滚鞍下马时险些撞翻测绘架,"八百里加急!"蜡封的公文袋上,户部朱砂印鲜红如血。
李明展开公文的手指顿了顿。
月光掠过"漕银改道工部用度裁减"几个墨字,在"蜂巢陶管阵列所需白银二十万两"的批红上凝成寒霜。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宋讷欲言又止的模样,老文臣端着茶盏的手在听到"预算追加"时抖出的涟漪,此刻想来竟像某种预兆。
沐春凑近要看公文,李明却已将文书折起塞入袖中。"备马。"他望着东南方渐亮的晨曦,新夯的堤坝轮廓正在朝霞中舒展筋骨,"该去会会那些把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的老爷们了。"
晨风卷起工部衙门的檐铃,三十六个星火陶罐在议事厅廊下摆成河图阵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青铜门枢转动声惊飞了檐上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