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烨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撒野,声称抓住了贼人,有何凭证这人便是贼人?”
那人唇角轻勾,划出一抹嘲讽之意,抬手指向地上横陈的死士,问道:“薛大人,何必佯装不知,你我皆心如明镜,何人指使这狂徒刺伤陈侍卫,我心中了然。” 其声悠悠,却如冰刀,直刺人心。
薛成烨眸中寒芒乍现,冷然喝道:“莫要信口雌黄,污蔑朝堂命官,此乃大罪,你可担待得起?” 声若洪钟,震得周遭空气似都凝了几分。
“哼,信口雌黄?污蔑?” 灰衣男子昂首阔步上前,目光如炬,直视薛成烨,高声驳道,“难道这歹人不是你敬国公府的死士?”
薛成烨用阴鸷眼神盯着眼前灰衣男子,缓声道:“本官不认识此人,刺伤陈侍卫另有元凶,非他所为。不过,你此番擒人,也算为朝廷略尽绵力,本官岂会让你徒劳无功。稍候随我回府领赏,待查明此人来历,必秉公而断。”
灰衣男子闻之,仰天冷笑,那笑声恰似寒夜枭鸣:“秉公而断?哼,他既与你关联匪浅,自断自案,何来公正?我若随你入府,恐是深陷泥沼,有去无回。”
“你究竟何人?报上名来!” 薛成烨怒发冲冠,睚眦欲裂,怒声逼问。
灰衣男子从容起身,走近薛成烨,负手而立,吟诗作答:“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 言罢,挑眉凝视,“薛大人,可忆起我是何人?”
薛成烨面露惊愕,不禁脱口而出:“你是梅嫔兄长?”
“敬国公倒是好记性,岁月悠悠,竟还记得在下妹妹。” 梅骞唇边冷意更甚,语带奚落,“却不知皇后娘娘近况如何,每晚睡得可还安稳?”
龚俊于一旁静听良久,见二人言辞交锋愈发激烈,水火不容之势已成,遂悄然抽身,轻手掩门而去,独留屋内剑拔弩张之气弥漫不散。
薛成烨眉间一蹙,缓舒一口气,继而神色肃然,开口道:“当日,宫闱之中,众人有目共睹。梅嫔往皇后处请安,迟了许久。皇后娘娘心慈,只略加提点训诫,谁料,她竟出言顶撞,言辞间,全无半分敬畏,肆意冒犯天威!皇后娘娘念及皇家颜面,这才罚她于殿外罚跪,权作小惩。实则,娘娘宽厚仁德,压根未曾动过重罚念头。梅嫔出身乡野,本应体魄强健,怎料,突遭小产厄运,香消玉殒。事毕,皇后娘娘每念及此,常忧思难眠,满心懊悔,自责难消。事已至此,你若有所求,但凡我国公府力所能及,必当全力,绝不推脱!”
言罢,微微昂首,眼神透着上位者的笃定,似料定对方此时前来定是同他做交易罢了。
梅骞闻其所言,双眸仿若寒星乍裂,寒芒如刃,直刺肺腑,咬牙切齿怒喝道:“少在这儿惺惺作态 !想当年,我和爹娘、小妹,在那偏远乡下,守着几亩薄田,虽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也安宁快活。谁能想到,偏生那皇上,偶然撞见恬儿,见她貌美,起了腌臜觊觎之心,蛮横强征入宫。虽然赏赐不断,可我们要那金银何用?我们满心悲苦,只能硬生生地承受骨肉分离的剧痛。恬儿入宫才短短两年光景,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皆因你妹妹在宫里仗势欺人所致!爹娘听到这噩耗忧愁成疾,卧床不起,没到三年,相继离世,独留我这孤魂,在世间飘零,苟延残喘!”
言至此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尔等权贵,平日高高在上,看上平民女子,视作囊中物,仿若天大恩赐,可曾问询过我们意愿?你们仗着权势,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这些年,我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幸得义士棒喝,方从醒悟。血海深仇未报,怎可苟活着!”
梅骞字字句句,裹挟冰碴,从牙缝迸射,恨意难消。
薛成烨刚欲张口辩驳,刹那间,心头一道闪电划过,猛然记起羁押大牢的陆安州与两小太监,神色骤变,暗呼 “不好”,当下顾不上梅骞,匆匆转身离去。
待他心急火燎奔入大牢,却见两小太监没了气息,尸身僵冷,陆安州面色惨白如纸,生机全无。薛成烨顿时目眦欲裂,怒火中烧,扬起拳头,狠狠砸向墙面,牙缝挤出:“好一记阴险狡诈的调虎离山之计!”脸上满是懊悔气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