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城,林家府邸。
花了足足三日,陆离均总算到了天星城,将林森赠予他的护臂交由府役。
不出多时,他便被邀请进了庭院当中。
陆离均一路前行,走过一个小湖,就是到了一个别致湖亭,亭中摆有一桌二椅,湖亭两侧木柱上悬挂两块木牌,左为“招手迎来万千客”,右边“财到腰包喜自来”,横梁上用金漆漆道“生财有道”。
林森站在亭中,面容稍显憔悴,眼尾添了褶皱,苍蓝色的绸服被衬的笔直,身影一如既往,似一颗劲松。
他朝陆离均看来,上下打量着陆离均,眼神从疑惑到明朗,总算将青年模样的陆离均同彼时少年对上号,稍稍惊讶道:“你竟还活着。”
陆离均粲然一笑,道:“侥幸而已。”
林森顾自坐下,也示意陆离均不必拘束,淡笑道:“那日之后,我曾让人前去寻过你,毫无所获。”
陆离均将木凳拉开,与林森对坐,苦笑道:“仇人太多,不得不隐藏踪迹,林会长莫要怪责。”
林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又是问道:“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陆离均眼珠一转,恭敬道:“自然是为了还林会长的人情。”
林森哑然失笑道:“当初借钱给你,乃是还了你送天蚕金丝的情,你如约十倍奉还于我,明面上你我已两清,可除此之外,蔡氏商行、魏氏金行等等被林氏收购,生财会彻底落入我的掌控当中,陀罗郡我一家独大。”
他拿起手中护臂,笑道:“至于这护臂,既是我亲手送出,那本该属于你,你怎会欠我人情,反倒是我应欠你一个人情。”
陆离均不置可否,笑道:“于我而言,借钱之事本就是小子相求,各取所需,极为公平,倒是这护臂帮我不少,数次救小子性命,这人情可比天大!不过……林会长既然如此说了,小子可不敢同会长抢,欠人情之事便让会长来吧。”
林森一愣,随即抬手虚指陆离均,粲然一笑道:“你倒是如那时一样伶牙俐齿,我从不与人谈论人情,只论钱财、价值、交易,生意就是生意。”
占便宜的由头被道破,陆离均并不在意,咧嘴笑笑,转而问道:“林会长果然公道,当时林会长让我出了竞技场寻你,是有事相商?”
闻言,林森面色微沉,沉吟半晌,坦言道:“彼时我欣赏你在生财之道上的天赋,恰好手中有一个名额,可推举你进入林家悉心培养,以鞭策林家后代,可如今一年过去,时局皆变。”
陆离均双眸一亮,问道:“林家?是朝歌城四大宗族的林家?”
林森微皱眉头,周身浮现一股浓浓倦意,叹息道:“嗯,正是你所想的林家,兴许,明年便不姓林了。”
陆离均挑眉,问道:“林家发生了何事?”
林森神情微冷,沉声道:“鸠占鹊巢,家主受一女子蛊惑,放弃生财正道,寻着捷径,偏离正轨,不走正道,而走那下流之道。”
陆离均皱眉,不解道:“下流之道是何含义?”
林森站起身来,望向平静的湖面,目光深沉,沉声道:“如今除了陀罗郡,其它郡县的商业已是乌烟瘴气,肮脏不堪,城守也同他们沆瀣一气,互相勾结,钱庄坚守自盗,更是贼喊捉贼,上报官府,将受难之人毒打一顿。”
他眉头渐锁,眼底有唾弃之色,又道:“布行以次充好,一件衣物穿不上一月便会破洞,再买一件,钱财却是不够,百姓因此衣不蔽体,菜市缺斤少两,米市加石子,肉市注水,人人企图鱼目混珠,以假充真,就为了多挣那碎银几两。”
林森的语气愈来愈沉,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又道:“地价贱,房市贵,商人和官员蝇营狗苟,层层剥削,到了百姓手里,就只剩一个烂摊子,百姓为了生计,离乡远去,奔波劳碌一辈子到头来,也买不起一间房,官员和商人却享尽尽荣华富贵,少数人掌握多数人的钱财和命脉,我手下的林氏,已然将多所得大部分布施给平民百姓,但仍是杯水车薪。”
陆离均默然,眉宇间多了忧色,他能体会林森的无奈,世道如此,以一人之力,纠正全局,无疑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