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实验室里,福尔马林的雾气笼罩着每一寸空间,日光灯管发出的冷光让空气中的细微颗粒在光束下闪烁。林婉儿站在解剖台前,握着解剖剪的指尖微微发亮,细小的薄茧是常年摩挲铜人模型时形成的痕迹,已成她手指的一部分。她目光专注,手中剪刀轻轻一划,迅速而精准地切开了大体老师肋弓下缘的皮肤。黄白色的脂肪层像剥开荔枝壳般绽开,散发着独特的解剖气息。她的动作如同平日里对待铜人模型般轻盈,整个人完全融入了眼前的工作。
张教授背着手,悠闲地在实验台前踱步,目光时刻不离正在操作的学生。突然,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林半夏正在操作的区域。“这位同学,请指出胃左动脉的走向。”他的声音严肃,却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林半夏的镊子悬在半空,未能做出回应,不锈钢盘里的脏器泛着蜡质光泽,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在等待她的确认。
陈沉刚刚调出平板上的血管显影模式,却突然愣住了,眼前的一幕让他无法立刻反应。林婉儿左手稳稳托住胃袋,右手拿着镊尖轻轻点在贲门处。“从这里斜穿至脾门,像茶树枝分叉。”她低声说道,语气平稳却无比自信。她的动作和描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那双指尖几乎与解剖体本身融为一体。
她腕间的红绳垂在解剖台边缘,铜钱稳稳地压在《局部解剖学》一书的“腹腔干”章节上,仿佛那铜钱为她的讲解提供了某种隐秘的支持。她的指尖继续在脏器表面游走,随着她的描述,陈沉和周围的同学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们看着她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
“不可能!”陈沉猛地看向平板,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电子笔在平板上乱划,试图重新调出图谱中的信息。“图谱显示胃左动脉应该…”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林婉儿已经拿起注射器,轻轻将红色乳胶推进血管内。随着乳胶的注入,错综复杂的脉管在福尔马林浸泡的胃壁上逐渐浮现,清晰的血管网络在解剖台的胃壁上展示出来,线条精细且有序,几乎与她先前的描述一模一样。
陈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笔突然停止了动作,他的目光转向林婉儿,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每一条血管的分布,每一根细丝的走向,都与她刚才的言辞毫无差错。林婉儿的沉着冷静,和她对解剖的精准把握,令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专业气息。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除了液体缓缓流动的声音外,整个空间都被她的能力填满。
解剖实验室里,空气沉闷且带有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所有的设备都被低沉的灯光照亮,闪烁的显示屏与投影仪投射出令人有些压迫的阴影。苏莉莉干呕着撞开了旁边的椅子,眼睛发红,满脸的惊慌。“这……这不可能!”她低声自语,面前的大体肝脏已经被误切成了碎块,原本完整的脏器已变得面目全非。她的呼吸急促而混乱,仿佛无法接受自己亲手造成的破坏。
林婉儿沉默地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自制的薄荷香囊,轻轻递给她,香囊中散发出的清凉气息似乎在空气中划过一丝清新的感觉。林婉儿的目光温柔,却依旧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解剖台。“你割破了肝圆韧带,”她低声说道,语气冷静却不容忽视,“那里藏着胆囊动脉的变异分支。”她的手指轻轻滑过肝脏的表面,然后翻开了大体老师的腹膜。随着她的指尖指引,暗紫色的血管网中果然有一处不自然的断端,正是她预料中的胆囊动脉的分支。
陈沉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紧盯着林婉儿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他从不曾见过有人能如此熟练地进行如此复杂的解剖操作,而平板上的电池警示灯也在这时开始闪烁,似乎提醒他,即便在电子技术的帮助下,这一切也无法与眼前这个女孩的精确操作相比拟。
林婉儿没有任何迟疑,忽然从她的帆布包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展开,露出的是一支泛黄的山羊胃标本。她的动作缓慢而小心,似乎对这支标本充满了敬意。“这是我八岁生日时,师父让我闭眼摸这个练手感。”她的语气平淡,仿佛讲述一段日常的回忆,然而那段回忆中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深厚功底。
张教授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钢笔,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林婉儿手中的标本。那熟悉的缝合手法让他不禁愣住。那是文仲景——他曾经的师兄——所独创的“游丝缝合法”。二十年前,一场医疗事故后,师兄带着整套解剖教具消失了,只留下了半页被烧焦的《解剖精要》。张教授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被这段往事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