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种恬然自得的动作和神态令人心旷神怡。

心动的感觉。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小杯温润如玉，茶汤醇厚，我不懂茶，但细细品了一小口，那茶汤不浓烈，却能够瞬间渗透到每一寸食道和肠道，令人浑身一震，精神舒缓。就像木云此时给我的感觉，宁静安详中有一些悸动。

山上的时候，偶尔也喝茶，但那是师父从山里采摘的树叶子泡的，之前不觉得苦涩，现在喝完这口茶，才觉得之前那茶简直就是生硬苦涩、难以下咽。

一杯茶下肚，轻轻地哈一口气，淡淡地清香扑鼻而入，令人毛发舒展。

“子房道长，这茶怎么样？还可以吧！”王两博见我一脸满足，便有点儿骄傲地道。

“嗯。不错。”我依旧看着木云，品着茶说道，那样子像极了痴男子。

只是，好景不长。木云泡好了茶，并没有多做停留，便出去了。

收拢了心神，我才回过头看王两博。

“子房道长，我听说，人的智慧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达到‘开悟’的状态。我前几天一直在思考公司未来的走向，也在思考公司业绩停摆之后该如何破局。一直都没有思路，然后，公司的年轻人总是留不住，年长的有一些老员工已经丧失了工作激情，这导致公司现在老气横秋的，完全没有生气。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梦到一个老道士，他说让我在公司招募一个开悟的道长，可以帮助公司平稳地度过变革期。我不太明白，开悟是一个什么状态？”王两博翘起二郎腿喝了一杯茶问我道。

“开悟，分两种，一种是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在某一个行业或专业领域，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第二种，是智慧的觉醒，这种开悟不是在某一个专业领域内，而是在道的层面上，找到了一切法尽皆此法的法门。”我回答道，回忆着师父和老和尚论道时所说过的话。

只不过，这些话我也不是那么了解。有一次师父让我用他的智能手机看了一部周星驰的电影《西游降魔篇》，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唐三藏的师父总是跟他说：“你明白了吗？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然后，就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子房啊，你也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没有完美的天生道体，你这命运之中，就差一段爱不得！”

爱不得是啥，我没懂；只是对木云悸动的那一刻，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什么是道？什么又是法门？”王两博又问道，“子房道长，是开悟了，还是没开悟呢？”

“我算是差一点儿开悟的状态，我师父说，我只差那么一点儿。只是我还不知道差了什么。至于什么是道，什么是法门------”我顿了顿，回忆起师父跟我说过的话。那一天，师父传给我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胡说八道》。老和尚骂我师父的时候，曾经指着他的鼻子说：“姓胡的，别以为自己上了山就真成道士了，你连个证都没有！”然后我师父就说：“秃驴，你倒是天生的和尚，十八岁掉光头发，要不是我，你能活着在这庙里念经？！”

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胡说八道》这本书我仔细地看过，是一套讲八卦的书，总共有十本。我曾经仔细地看了每一本，其中有一本叫《领袖之道》，专讲八个道在组织中的应用。我喜欢《周易》，师父曾经带着我重新画《周易》，师父说周文王画后天八卦是有他的政治意图的，所以在六十四卦之中，有很多是讲战争和国家治理的。而伏羲所画的先天八卦，传的最多的，是东南西北的八方卦象图；实际上，八卦图还有上下左右前后内外的八个方位卦象图。上天下地，左离右坎，前兑后艮，内巽外震。

我从侧包里取出那本《领袖之道》，郑重地放在桌子上，师父曾经叮嘱我说，八本书之中，只有这一本书可以给别人看，其他书却不行。当然，也叮嘱我，这本书也只能给别人看，但不能外借或刊印。

书本已经泛黄，全手写的稿书，画着各种卦象图案。

“我师父曾经给我这本书，书上介绍了从古至今的皇帝和官员治理国家所秉持的道。师父说，治理国家和治理一个公司是相通的。我没有治理过国家，也没有经营过公司，但这本书里介绍了作为国家或企业领袖所需要秉持的道。”我翻到了其中讲解领袖之道八个道和八个法门的表格给他看，并开始讲解起来——

“元首之道，只在乾坤，上乾下坤，天地之相。天道无，地道有；无之法门在高远，有之法门在争。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企业的一把手，所需要遵循的道只有两个，一个是乾道，一个是坤道。乾道的象是天，坤道的象是地。天的道是无，而天的法门是高远；地的道是有，地的法门是争抢。这一段的意思我想想哈，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你等等------”

我仔细地回忆着师父跟我说过的话，我的记忆力很好也很坏，学过的很多东西我都能很快记住，但对自己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却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师父说，我这就是修道之体，是有慧根的人。

“您慢慢想，不着急。”王两博显然对这本书很感兴趣，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书中的内容，手在纸上不停地摩挲着。

“我想起来了，师父说，”我回答道，“以天为道的领袖，要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要保持高高在上，要跟百姓或者员工远远的，而他的法门，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力，还有一个就是远见。因此，以天为道的领袖，可以带领团队干一些从未有人干过的事情。而以地为道的领袖，他们不需要有什么远见，他们要托举着员工，他们要有很多资源在手上，不管是人还是钱，用资源驱动团队去争，去抢，争地盘，争人，争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