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家比你爹厉害咯。”朱大自嘲道。
“在我心里阿爹才最厉害!”
“哈哈哈。”朱大仰头大笑,心中很是畅快,女儿的话让他喜不自胜。笑完,他却开口撵人:“你啊,就会哄爹,行了,行了,去厨房问问你阿娘,我那药好了没?”
朱翾从善如流的离开了。
待她走后,朱大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幽幽道:“徐曹,你最好是真的有人证物证,别是屈打成招啊……”
暮食,自然是没有卤猪头的。
不过,朱大嫂做了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红烧肉方方正正,色泽红亮,香味浓郁,入口即化。
朱大乐得不行。
朱翾抿了一口骨头汤,悠悠道:“哎呀,不是说有人病了,不能吃重口味的菜?”
朱大嫂正在啃骨头,听到女儿的打趣,脸色有些不自在,辩白道:“你买回来的是上好的五花肉,做红烧肉最合适,我就顺手做了。”
不就是心疼自个儿丈夫嘛,解释就是掩饰,嘿嘿,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啊,朱翾内心暗笑。
“圣人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听老爹出声维护老娘,朱翾“哦”了一声,乖乖的埋头喝汤。
十二郎不知饭桌上的眉眼官司,啃骨头啃得欢快。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了饭,各自回房。
朱翾的厢房在后院,单独的一长间。
从左到右依次隔出了盥洗间、卧室、客厅、书房、工作间。
每个房间的面积虽不大,但规整得似模似样。
前四个房间里的屏风、几案、床榻、椅子、箱柜等,和其他小娘子厢房的陈设没有什么区别,唯独朱翾称呼的工作间,有些与众不同。
朱翾举着油灯依次从客厅、书房穿过,最后在书房的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她伸手在书架的侧面按了几下,几声细微的“咔嚓”后,墙壁竟然自动打开了一扇门!
待她进去后,门又慢慢的合上了。
门后,是一间原木器具摆设的房间。
最显眼的是一张靠墙的老榆木整切长条桌。
长条桌上摆着一个鱼虫纹长方箱和几个怪模怪样的器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长条桌下的左右两边,则各有一个六层的铜环矮柜,矮柜的底部装着滚轮,想来可以随意移动。
长条桌的对面是半面墙的原木斗柜,斗柜是由大小不一的抽屉组合而成。抽屉正面刻有天干和地支组合的字眼,如“甲辰”“乙巳”等,应是标识着里面装了什么物件儿。
这些,朱大夫妇俩分不清楚,不过两人也不踏足这里。反正是女儿的宝贝,她自己能分清楚就行。
朱翾把油灯放在长条桌上,低头准备将身上的挎包取下。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手。
她转身走到刻有“辛子”的抽屉里前,从挎包中摸出了几粒黑色的石籽儿,放到抽屉里合上;接着,她又抽出“丙子”的抽屉,从中取出几颗褐色的石籽儿放到挎包里,这才转身将挎包挂到窗边的挂钩上;最后,她弯腰抽出矮柜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将其抽出放在木桌上。
做完这些,她才侧身在长背椅坐下。
抽屉里装的是各种木料切割的木牌,四方形、六方形、圆形、椭圆形等等,形状不一,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尚未雕刻。
朱翾倾身向前,将鱼虫纹长方箱打开。
也不知她按了哪里,箱子侧面如天女散花般倒在桌上,如此,就可见箱子的内部了——三个垒起来的托盘。
她提起最上面的一个托盘放在桌面上。
托盘里做了隔档,最中间是个褐色的皮包。
朱翾拿起皮包,解开捆束的绳索,将其在桌面一滚。
皮包里竟然是大大小小的刻刀,其中最夺目的是一柄闪着金色光芒的刻刀!
朱翾抬手轻轻抚摸着金色刻刀,眼中涌现出几分眷恋,几息后,眷恋消失,目露凝重。随着指尖划过,她抽出了一柄闪着银光的刻刀,刀锋锐利,可映人脸!
所谓“心中有沟壑,下刀如有神”。
刀锋腾挪辗转间,木牌上呈现出一幅逼真的画面。
深深浅浅的线条勾勒出险峻的山峰、遒劲的树干、蜿蜒的清溪,视之恍惚置身于山水林间。
朱翾将木牌翻转,调转刻刀敲了敲,木牌缝隙里的碎木屑就纷纷而落。她拿起一柄软棕刷,把沟壑间残留的木粉细细的刷掉,刷掉木粉后,又握着一块泛着油光的细布,轻轻在木牌上抹了抹。雕刻好的山水木牌经过抹油,在木质层间形成了独特的纹路,越发显得细腻温润。
朱翾举起木牌,仔细的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将雕刻好的山水牌放到托盘里。
初夏的夜晚,蝉鸣阵阵,凉风习习,四下寂静,正好专心做事。
朱翾完全沉浸在雕刻中,这一动刀,便是许久。
久到托盘里早已不知不觉堆起了一座小山,很是壮观。
“邦,邦,邦。”
街巷中传来更夫敲打竹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