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到达了顶点。
绕过另一群在客厅嬉笑的宾客,原采将他引入一个僻静的小屋子。她端起一杯茶喝下解渴,将茶具和案几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灼灼。
“于笠,我想,我准备好了。”
于笠上前,对上她熟透石榴般的笑意,不禁有些恍惚。
他伸手去脱自己身上的T恤,脱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面朝的窗户外,灼眼的光芒将那份压抑的烦躁再次唤醒。他的额头在发烫,双目也灼热得生疼。
他揾掉额头上的汗珠,起身站起来。
他,在做什么?
“于笠?”原本半瘫着的原采坐正身子,不明白于笠为什么突然停下动作来。她伸手想试一下于笠额头的温度,却被于笠拦下。
于笠向后退几步,将衣服穿整齐。
“抱歉原采,我今天状态不对,可能得缺席你的生日晚宴了。”说罢,不等原采挽留,就径直出了门。
齐禾在院子里和众人玩喝酒游戏,正好一个球丢进杯子里,一抬头就看见于笠从房子里走出来,行色匆匆地赶向停车|库。
他丢下伙伴,跟上于笠。
“你怎么下来了?”他将于笠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打趣道:“你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于笠走到车前,解锁车,拿纸巾擦拭着额头的热汗,“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先回去了。”说罢,就坐到驾驶座上。
齐禾放下玩笑的态度,抓住他肩膀,“欸,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齐禾抓着自己头发,知道于笠不听劝,见车子启动,就退到一边。
“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我好让……”他打着哈哈,“好让原采安心。”
“嗯。”于笠一刻也不想停留,直接把车子开走。
他家离齐禾家不算远,走高速的话,只要二十来分钟,车速快一些,甚至不要二十。
于笠想也没想直接上了高速。
等开上高速,扑面而来的风击打在脸庞上,于笠才好好地深呼吸一口气,单手扶着转盘,靠着座椅感受着风。
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自在些。
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控制。
扑朔的风将他那丝头脑发热一块吹走,他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不由地懊悔。
现在静下来想想,刚刚只是被气氛带着冲昏了头脑,诚然,蒋原采固然美丽,但是他还是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和其他女孩相比,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以后面对蒋原采,他该如何处理。
算了,反正他的名声一向不好,不感兴趣的人或物,丢置一旁就是。他毫无所谓。
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省了他不少精力,以前那些接近的女孩前一天还被于笠笑脸相迎,第二天就找不见于笠人影。
不过是故技重施。
于笠又深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
怎么空气有些刺鼻?
他突然一皱眉,又吸了一口气,那股刺鼻的气息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烈,浓厚到让人难以呼吸。
什么气味?
他目光转向一边,高速下排布着一片化工厂,几根烟囱耸立着,喷吐着污浊的黑气。黑色的烟气弥漫在空中,慢慢地铺盖开来。
化工厂?今天早上他走的这条高速,他可不记得路边有化工厂。
整条高速空无一人,他踩足马力,想尽快离开这片化工区。
一直开了五分钟,身边的黑气越发挥散不开,而他两旁仍然是无边无际的化工厂。
莫非他走错路?
他查看导航,行车的指针在原地三百六十度打转,任由于笠点着屏幕,却没有半点反应。
指针自旋得逐渐加快,温度变得发烫。
屏幕蓦然炸开,于笠迅速收回手,差点方向打歪,冲下高速。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自己状态不对,连车子的状态也不对。
这是他才提没多久的车子,开了几回,按理说没有问题。
那团烦躁像棉絮堵在胸口,蔓延到喉咙。他怀疑自己化工气中毒了,现在把敞篷关上,也无济于事。
得赶快离开这里。
“咳咳咳!”不知道是毒气将天空染黑,还是自己中毒的原因,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他凭借自己仅剩不多的神智驱使车前行,同时唤醒呼叫功能,试图联系上家里人过来接应。
呼叫功能失效了,不管是汽车的,还是手机的。
于笠将手机丢到副驾驶。
手机没有信号。
嗡嗡嗡的耳鸣在他耳朵里起舞,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五感正在光速流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还会骂一句,早知道开那几辆自动驾驶的车了。
但是他现在想不到那些,那团浓厚的燥气如同面前笼罩世界的黑烟,逼得他喉咙一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手一脱力,车子全速冲出高速。
下面是一片乌黑的化工厂,恶臭之中,很难想像有人在这里工作。
车子带着掉下去,必死无疑。
汽车滋溜着火花,在落地前的那几秒,刹那间,将空气点燃,一团火光从化工厂地面爆起,将下坠的车子反轰向天空。
于笠从车子上滑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上。
水珠砸在他脸上,他艰难地抹把脸。
下雨了?
他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车子、高速公路,甚至化工的建筑都逐渐分裂、崩解,往天空飞去。
所有的东西都在瓦解,飞升。包括周遭的雨水也在逆流,冲向天空。
刚刚爆炸的威力完全做不到这一切。
是重力失衡了吗?
他感觉自己飞得很快,又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他的感受矛盾、冲突、分裂。
他翻过身子,望向天空正中。
原本挂于当空的太阳扭曲成光芒的漩涡,无法逃逸的引力撕咬着地上的一切,将所有拽向漩涡。
“啊啊啊啊——”于笠捂住双眼,蓦然看见这么巨大的光漩涡,眼睛几乎要爆炸,鲜血从他指缝流出。
他离漩涡越来越近,即使冲激的风和雨水也无法扑灭他身上燃起的火焰。
要死了吗?
看不见,听不清,他感受到身子以现实不可捕捉的速度,融化、消失。
他的意识一同消逝。
然后这个过程于他而言,却如此的漫长。
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了,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明白那股烦躁的缘由了。
“不!!!!!”
“嘀!嘀!嘀!”
正在看书的护工听见医疗仓指示突然响起,吓得把书扔在地上。
“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