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雪地里的一个营帐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这股香气虽来自普通的烤饼，但对于饥寒交迫的人来说，光是想到冒着热气，烤得烫手的饼子拿在手上，酥脆的饼皮咬在嘴里，就会口舌生津，胜过山珍海味。

一个厨子打扮的男人走出帐外，用洪亮的声音吆喝着：“开饭了，开饭了。”

原本挖冰凿冰的少年少女们早已停下了手里的活，提前就在营帐外等候，翘首以盼，舒野和几个轿夫也准备一同进去用饭。

未曾想，顺着人流进账时，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出现，伸手拦住了他们，此人正是彭宏文身边的随从。

“喂，你们几个是论道宗的弟子吗？就想进来吃饭？”

舒野上前介绍道：“我们是给主教夫人抬轿的轿夫。”

“去去去。”

随从摆摆手，凶巴巴地说道：“这儿的粮食本就短缺，他们都难填饱肚子，哪还有你们的饭。”

“这……”

几个轿夫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抱怨道：“都干了那么久的活了，居然连口饭都不给吃。”

“想吃也行，拿钱来。”站在案板前的厨子，摊开手掌示意他们给钱。

年纪较大的轿夫急了，说道：“钱？我们的工钱还没给呢，哪来的钱。”

“怎么？想闹事啊？”

厨子转身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凶神恶煞地喊道：“没钱就快点滚，别耽误别人吃饭。”

轿夫们皆是凡人，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进入营帐的少年们越来越多，他们被赶了出来。

舒野转身没瞧见哑巴，顿时心头一慌，驻足在人来人往的营帐外，呼唤起他。

“哑兄？哑兄？”

「我真是个白痴，这么叫他听见了也回答不了啊。」

舒野四处张望不断路过的人，内心越来越焦虑。

哑巴从营帐里傻笑着走了过来，从舒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

舒野回头见到他，松了口气，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哑巴笑呵呵地摊开手，他抓来了少许盐巴。

舒野纳闷道：“你拿盐干什么？咱们又没有东西可吃。”

哑巴蹲下身，用另一只手捧起雪，将盐洒在上面，递到舒野嘴边。

“诶诶。”示意舒野尝尝。

舒野心领神会，会心一笑，擦擦手，小心接过雪，舔进嘴里。

「哑兄天性纯良，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偷拿调料，而且即便饿成这样，他也没有选择拿食物。」

舒野细细品味，点点头赞扬道：“不错，只是这感觉……像在吃自己的眼泪，哈哈哈哈哈。”

哑巴听到他的话，被逗乐了，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苦楚也一并消融，含着雪水意犹未尽。

舒野用手搭着哑兄的肩膀，说道：“等赚到钱了，我就带你寻医，看能否治好你的哑病。”

哑巴咧起嘴，露出质朴的笑容，点点头。

用完饭后，那些少年们继续开始劳动。

周欢走出营帐，环顾辛勤的弟子们，清清嗓子，朝他们喊了一声：“大家先停一停，停一停。”

几人闻声围拢过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周欢郑重其事地说道：“眼下粮食短缺，需组织一行人去偏远处的冰河捕鱼。”

几人立即踊跃举手作出回应，“我，我还没吃饱，让我去吧。”

“我也要去。”他们都想趁机偷懒，也好为自己藏点食物，一同挤在一起，生怕被落下。

周欢扫视几眼，清点出七八个人来。

“你，你，你，你们随我一起去吧。”

那个腿伤的少年，眼疾少年，以及余梦姗也在其中，舒野本想休息，可作为轿夫，自然要抬着周欢同去。

待少年好准备好渔具，周欢进入轿中落座，吩咐道：“起轿吧。”

他们几个轿夫来不及修整，只得匆忙赶路。

冻土上积雪深浅不一，轿夫们的行动越来越艰难。

舒野因烧伤冻伤很难发力，隐隐感觉到伤口在慢慢撕裂开，面露苦色。

如果只是抬个女人倒也简单，但周欢更讲排场，不仅轿子更大，而且每回出行必带许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行人沿着山路走到冰山下，强风不断袭来，将轿子吹得左右摇晃，轿中周欢不得安宁。

“怎么回事？一群废物连轿子都抬不稳吗？”

一年纪较大的轿夫赶忙解释：“夫人，起风了。”

“都给我手脚稳着点，小心惊动了我腹中胎儿。”周欢看着手中已经失温的手炉，语气十分不悦地说。

舒野也劝说她，“夫人，风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把持不住。”

“闭嘴！有力气说话还没力气抬轿？”

周欢气得跺起了脚，本就难以平衡的轿子更加不稳。

走在队伍前面的少年们，望见远处的冰河，全都争先恐后地拿着鱼竿，渔网快步冲去。

冰河深不见底，蜿蜒曲折直达山下，水上还漂浮着些许碎冰。

周欢撩开帘子，催促道：“还不快点！”

起首的轿夫闻言，一心扶轿提速，岂料忽略了脚下的冰路，仓皇之中滑倒在地。

很快整座轿子失去了平衡，舒野及时上前帮扶，可惜轿子已然失去了重心，即便他竭力维持也没能挽回。

轿子重重摔落在雪地上。

“啊呀！”周欢始料未及，从轿中摔了出来，倒在了积雪堆。

她表情痛苦地撑起身，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莫非是故意害我。”

几个轿夫见状，吓得赶紧上前搀扶。

“夫人，都怪小的不长眼，被冰疙瘩滑了一脚，夫人你没事吧？”

周欢喘着气，抖落身上的脏雪，低头发现自己带来的行李包袱也一并掉在地，七零八落。

伸手一个耳光打在了轿夫脸上。

“一群废物，我要你们何用！”

轿夫们深知出现这种差错，即便是仙人的气量，也不会放过自己。

连忙躬身道歉：“夫人饶命，饶命啊。”

周欢整顿仪容，转眼看向河边的少年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收敛怒气，不怀好意地轻拍轿夫酸痛的肩膀，说道：“算了，你们要是不多捕捞点鱼将功折罪，我可饶不了你们。”

“是。”

“夫人真是宽宏大量，想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轿夫们如释重负。

舒野他们几个轿夫立即前往河岸帮忙。

正当众人专心围在岸边垂钓时，周欢踩着积雪，慢悠悠地从他们身后走来。

沉吟一声，“紫菱！”

只见她脚下冻土微微颤动，霎时间，一柄散发幽幽紫光的利剑破冰而出，横在她身前。

“这是御术飞剑？”

舒野看到这一幕，大感不妙，带着哑兄立即退后几步。

据他所知，意象境的修士可将剑遁形藏匿于世间有形之物中，需要时用意灵感召而出，周欢虽是灵明境，但紫菱剑应是他夫君所赠，能遁藏于土，有土之处皆可受感召而出。

周欢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紫菱剑瞬发两道剑气，将犯错的轿夫和有腿伤的少年一招致命。

年轻弟子们瞬间惊觉，眼疾少年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周欢笑了笑，“一群蠢货，真以为我是带你们来抓鱼的啊。”

她不慌不忙地说：“冰原资源有限，减少些废物，才好供养其他弟子，不然你以为你们这些瘦弱伤病之人，为什么会有资格先获取食物。”

她轻轻抬手一挥，紫菱剑急速飞来，在人群中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