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想起梦里她厉声质问自己的样子,轻轻对女儿说,“星儿,不论发生何事,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为父定会护你和你母亲周全。我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忽然发现她的枕边似乎露出书的一角,轻轻抽出,封皮上写着《百草集》。想起白日里看到女儿偷偷溜进书房取他的医书蹑手蹑脚的样子,不禁莞尔。
转而,又有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心中既无奈又心疼。
他伸手轻抚女儿柔软的头发,“星儿你不明白,你还小,不明白爹爹是为你好。不是爹爹不传授你医术,实则是,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怀璧其罪!!!对男儿尚且如此,更何况女儿家!爹爹实在是不愿意你走我的路,爹只盼你学学女工,长大嫁个好人家,做个庸常妇人,平平安安到老就好。”
一时柔肠百转,帮她把被子掖好,退出房来。
他身后,南星已经睁开眼睛,回味着刚才父亲说的话,满眼的疑惑不解,什么是怀璧其罪?难道爹爹藏着什么宝贝,怕人觊觎不成?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又沉沉睡去。
夏谦回至自己屋中,恐吵醒夫人,把油灯放在床边的桌上,轻轻脱下靴子,上床进到帐里。
没有听到妻子睡着的呼吸声,他不禁小声问道:“婉儿,睡着了吗?”妻子转过身来,并不说话。
夏谦看妻子并未睡着,想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担心,便想着缓解气氛,笑道,“你说今春也是怪哉,这刚刚过清明,竟也打这么响的雷。”
刘氏没有接话,良久,在黑暗中揩了下眼角的泪,说道:“官人,要不你纳个妾吧!我看王妈妹子家的姑娘不错,就是上回跟着王妈来咱们家的青娘,走时看了你好几眼。”
夏谦愣了一下,略略想了一会儿,明白妻子刚才竟是把自己烦恼惊惧的原因想歪了。
他只得拉过妻子的手,苦笑着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咱们这么多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不是挺好的吗?什么青娘红娘,我只要你和我两个人。”
刘氏将身体偎依过来,一只手伸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官人,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的身体你也知道,自从生下星儿,再无所出,估计也是不中用了。你们老夏家到你这一辈儿就你一个男丁,不能因为我,断了夏家的香火啊!”
夏谦握住她的手,轻抚着笑道“你快打消这样的念头,南星虽是女儿,却聪慧机敏,强似男儿;再说,此生我有你足矣,不需要其他什么人。”又安慰道,“别乱想了,快睡吧!你身体本就虚,不可思虑过多。”
本想说出自己烦恼的原因,又怕加深妻子忧惧,终不能说。
他安慰了半晌,刘氏才肯睡去。
他在黑暗中苦笑着,人到中年,愈发明白一家老小生死皆担系在自己身上,纵有千难万难自己也不能退缩,更不能倒下。
看着枕边人睡去,又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可是怎么能说与妻子听呢?无非是让她徒增忧惧而已。
因为有些惊天的秘密怕连自己的至亲之人也无法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