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狱的狱主一职很奇怪,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升任标准,回回都是上一任狱主自己任命接班人。
这也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并不起眼的职位一直在世家间流传。
燕阗也不知道前前任的狱主为什么明明是贵胄子弟,却会把这个位置交给自己。
他甚至因为得到了这个位置,早年被罗浮的大世家误以为是什么流落在外的子弟,在升职过程中得了便利,闷声发了不少财。
不过都到手的东西,他不可能再拱手让回给贵胄……
明缘没有应答燕阗的意思。
哪怕燕阗语气轻快随和。
无论是世家侍女和褐夫将军,杀手和被刺人,还是囚犯和来讯问的高官,她都是和燕阗没什么话说的。
燕阗居然也没继续,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手里还盘着那根黑绳。
室内一片沉默。
沉默间,一身乌沉的女子拂开了绳幕。
“燕将军,你走得太快了。”
随着她走入室内,藏在墙壁内、明缘遍寻不得的灯悄然亮起,时隔两月,这间囚牢再次明亮起来。光照到女人身上,照亮了她一身乌沉。
明缘才看清来人乌发高束,凤眼蓝眸,穿着一身蟹壳青,臂鞲上银丝绣的祥云映出暗暗的流光。
沉郁,简洁,干练。
额前却垂下一缕天青色的挑染,十分显眼。
看起来既桀骜又锋利,好像适应不了突来的光明,那双凤眼微微眯起,显得更加不好相处。
偏偏燕阗态度亲热。
或者说他一直对谁都很亲热。
“哎呀,我不会丢,你也不会丢,那走得快或者慢有什么关系呢?”
女子一扬眉头:“关于程序问题,我会和杜策士长沟通的。”
燕阗讪讪笑了一下,转移话题。
“那是之后的事了,先把该做的做了吧。”
女子颔首。
明缘见状悄悄松开了抓着监栏的手,绷紧了身体,做好了躲闪的准备。
虽然这是困兽之斗,未必能起什么作用,但明缘无法放任自己摆烂。
来者身份不明,手段未知,做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女子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
燕阗:“?”
明缘:“?”
“我想我可能要避嫌?”女子耸肩,“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和嫌疑人还是有些联系的。”
直到这时,明缘才又认真端详女子的面容。
那张脸线条秀美,眉宇却英气,水色的眼眸坚定平和,深处却燃着火焰。
既像是映着壁上拟造火光的摇曳,又像是深处自行燃起的凶焱。
平地自生波澜,令人不敢细看。
但明缘只觉得陌生又熟悉,有种隔世的似是而非感。
一时眉头皱得死紧。
“真是意料之中,”女子笑了一声,语气讥讽,“你的确有别的主子。”
明缘猛地抬头,满面震悚和不解。
震悚于对方知道,不解于对方为何知道。
女子拍拍衣摆,看向燕阗:“你来还是我来?”
燕阗作了个“请”的手势。
“真搞不懂你审讯怎么还要让犯人搞清楚情况的……”
“这是流程好吗?”燕阗不满,“不然犯人怎么知道该交代哪一件?”
“啧。”女子翻了个白眼,才看向明缘。
“我叫疏微,流艳去不息,朝英亦疏微的疏微。曜青户籍,半年前刚到罗浮,按理说你的确不认识我。”
“但我和你明面上的主子一样,有个曾用名。”
“我以前叫海淑薇。”
明缘瞳孔骤然紧缩。
疏微捕捉到了这个变化,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和海淑茜同辈,本该死在化外的海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