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骑兵统领见状颔了颔首,一名身穿红色布面甲的女真鞑子提着刀越阵而出,狞笑着缓缓走到了金士麒的面前。
金士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口血水就吐了过去,趁着红甲兵躲闪的空当,他弃了斩马刀,一边缓缓抽出腰刀,一边咬着一口血牙叫骂道:“狗鞑子……”
一道银光闪过,乌云蔽月,天上突然就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
高勇此时已经挣脱了几人,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雪泥当中,双拳不断捶地。旁边的几个人也从战场上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韩林第一次见到冷兵器的战场,看到金士麒和三百义勇舍身冲阵,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也让他心中激荡、哀恸不已。
“会武举金士麒,以迎父丧出关。闻警赴岛,遣其弟奉木主以西,而率义男三百余人力战,三百人无生者。其忠孝全矣!“
“虏骑既至,逢人立碎,可怜七八千之将卒,七八千之商民,无一不颠越糜烂者。王鳌,新到之将,骨碎身分;金冠,既死之榇,俱经剖割。囤积粮料,实已尽焚。“
过了许久,待这群女真骑兵走了以后,几个人才敢从藏身的缓坡当中走出来。
韩林被杨善拖拽着,他看见三百余具无头的静静地躺在他们刚刚战斗过的土地上。
这群鞑子十分凶恶,不仅斩了首级,甚至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带走。
老天爷似乎也于心不忍,降了一层薄薄的雪盖住了义勇们的尸身,但忠魂烈骨又让白雪染赤,似乎是对苍天无眼的无声抗议。
韩林看见高勇脸色阴沉地背起金士麒的尸身,走到一棵树下,用短刃开始一点一点地掘坑。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沉默着收敛着其他义勇的遗骸。
不久三百义勇再次汇聚在了一起,几个人又从林中拽了一些枯草树枝将遗骸盖住。
韩总旗阵阵有词地念叨了一番,然后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将一众义勇的遗骸点燃。
火光当中,韩总旗情喃喃自语道:“一把火烧了,也总比让野兽吃了好……就是不知他日我死谁来为我收尸。”
高勇拼尽全力也才在冻得坚硬如铁的地上掘出了一个刚刚能够容纳金士麒尸身的浅坑,他轻轻地将金士麒抱了进去。
众人又一捧一捧地将土填了回去,并用脚踩实。
高勇用手重重地拍了拍那棵树,树上哗啦啦洒下一片积雪,覆盖在了那些新土上面。
高勇转过头,问道:“我字丑,你们谁会写字?”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摇了摇头。
高勇皱着眉头看了一圈,见众人都不会,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群土包子。”
刚要拿起短刃就准备自己写,忽然他看见被捆着的韩林在那里一蹦一跳地跳地示意,便惊讶地让杨善给他松了绑。
韩林先是询问了一番,便接过高勇递过来的短刃,先在树上刻:“明故会武举人士麒金公墓”然后又刻:“天启六年春正月己巳”。
众人都围着他看,杨善甚至傻傻地跟着念:“明……人……之……六……十。”
待到韩林刻完以后,高勇率先跪下毕恭毕敬地在金士麒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金武举英魂不远,待退了鞑子,我等再来接你。”
余下的众人也挨个效仿跪下磕头。
韩林最后一个上前,也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刚抬起头,韩林就看见高勇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不过高勇什么也没说,便又示意杨善将韩林绑上。
杨善有些犹豫,但是被高勇一瞪,便立马乖乖地听命。
不过这次杨善倒是发了善心一样,不但没将韩林绑得那么紧,也没将他的双手绑背在身后。这让韩林舒服了不少。
韩林和善地对杨善笑了笑,杨善先是一愣也冲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韩林见状心说逃跑有望。
韩总旗辨认了下方向道:“刚才那些鞑狗往西南去了,我们要是跟在后面肯定会被发现,不如咱们再多绕一段路,先往正西,绕开他们,然后再转道西南。高兄弟你看如何?”
高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也就是后世的十一点左右,之前众人还能听见几声炮响,后面就只见岛上火光不断,余火未熄,新火又起。
众人知道大明的官军肯定是败了,金兵蒙骑正在岛上四处杀人劫掠,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里都有些戚戚。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个人性命,留下有用之身,日后再与鞑子清算,报今夜血仇。
大约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韩林等人在雪光的照映下远远地看见了一座木桥横在了断崖之上。
木桥旁还有一间茅屋,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韩总旗看了看说:“过了这座桥,再走不到十里地咱们就能到海边,冬天天亮得晚,走得快些,足够咱们到对岸了。”
就在几人打量之际,一阵女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