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买粮的越来越多,但粮店的生意却每况日下,明眼人都知道这掌柜的记了花账,私下里贪了,甚至有可能整个粮店的伙计帮闲都有参与。
可这掌柜的是个老手,账目做得是又繁又细,韩林的老爹几次查看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次来辽东韩林的老爹还特意嘱咐韩林再翻看一下账目。
“掌柜的,听说没有?”那伙计也不继续干活,竟然当着韩林这个少东家的面摸起了鱼。
郑掌柜拿起手边的小茶壶嘴对嘴“啧喽“了一口,问道:“听说什么?”
“鞑子在宁远城下死伤惨重,听说连那奴酋都被大铁铳打了个半死。”
“什么大铁铳,那是大炮!红夷大炮!”郑掌柜又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
伙计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道:“这大炮有那么厉害?”
“你懂什么,玉壶楼里说书的冯巧嘴说啦,这大炮挨着就死,沾着就亡,比那什么佛什么的炮、虎什么的炮厉害多了!”
郑掌柜一脸自得的模样,摇头晃脑地继续道:“要我说,岛上这群参将游击就是瞎折腾,有那红夷大炮在,还慌什么?几炮下去,就打得那鞑子们魂飞魄散,跑都来不及,还怕他们登岛?”
“郑掌柜说的是,多亏姚参将叫人掘冰挖濠我称病躲了过去,隔壁布店的王三去了,手指都冻掉了两根。”
说着伙计就要去捧柜上的小茶壶暖手,却被郑掌柜一把推开。
“滚远点!你个混沌东西!这可是时壶,金贵着呢,碰掉一块茬儿,我剥了你的皮!”
郑掌柜将那时壶放在了远离伙计的一边,又有些不满地道:“你去粮库看看,让这二麻子拉着马车去拉粮,怎么还没回来?”
郑掌柜冲着韩林的背影放大声音:“不行就把以前的老马买回来,这小马还立不起来呢!”
伙计应了一声,随后出了店门,韩林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慢踱步来到柜台前,咳了一声唤道:“郑掌柜。”
“少东家,您有事吩咐?”郑掌柜放下手里的算盘,抬起头来,滴溜着一双小眼看着韩林,脸上笑着,可眼里却毫无尊重之意。
“不知郑掌柜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东家给老郑开月钱三两银子。”郑掌柜伸出巴掌曲指道。
韩林“哦”了一声,随手便从柜台上拿起那时壶,单手转着细细把玩,嘴中赞道:“这时壶属实不错,应该值不少钱吧?”
“嗨,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值不得多少钱,少东家您要是喜欢就拿去,权当老郑孝敬您了”
“不敢不敢,拿了别人的东西,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郑掌柜听得眼睛一眯,随即便拿起韩林放下的茶壶喝了一口,呵呵笑道:“少东家这是话里有话啊。”
韩林扯过一把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向后一靠,也笑道:“这时壶,咱姑且不论,盛德坊那两进的宅子可是值不少钱吧?”
韩林继续搬着手指头道:“我听说半年前郑掌柜还纳了个十七岁的妾,许了人家七十两银子?”
郑掌柜双手拢在袖口当中,缩着肩,阴恻恻地道:“少东家查我老郑查得可真够仔细的,怎么,少东家怀疑老郑我贪了东家的银子?”
说着郑掌柜举起柜台上的账本,道:“少东家,话,可不能乱说,账一笔一笔地记在这里,你不也查看过了?”
韩林继续道:“要说郑掌柜这账头功夫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做的是又繁又细,几个月后,再拿新账换旧账,任谁都找不出毛病来。”
听到这,郑掌柜瞳孔一震,脸色大变。
还未等他说话,韩林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次来到柜台前,冷冷地看着郑掌柜道:“乙丑四月初七,米价一两八钱一石,你计一两六钱,这个月你贪了十二两,五月又有十四两进了你的私囊,六月五两,七月十八两。郑掌柜,这账,可还算得清楚?”
他每说一句,郑掌柜脸上就惊讶一分。
过了一会,郑掌柜忽然抬起头,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嘿嘿笑道:“少东家果然好手段,那小厮整日里不见踪影,就是去查这事吧?还有那王三儿,最近始终待在仓房不敢来店里,怕也成了你的人了?”
“不错,要不是挨了我一顿打和报官的威胁,他可能还为你郑掌柜卖命呢!”
其实韩林自然没有忘了便宜老爹的嘱咐,毕竟穿越过来,以后这都是自己的钱呐,怎么能不心疼。
这不查不要紧,各种细节发现郑掌柜吃穿用度比自己更像少东家,但就这岁数而言,肯定不是便宜老爹的私生子。
于是韩林便翻看账本,也没发现问题,让韩林心中十分纳罕。
后来忽然听到一个买粮的大娘,抱怨米价一天一个价,就灵光一闪,再对照账本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郑掌柜眯着眼睛,嘴中也冷冷地道:“辽东苦寒,鞑子也就在几十里外的宁远城下,少东家不听老郑我的苦劝,非要出去,最后被鞑子掳了或者杀了,想必东家是会信的。”
韩林哈哈一笑,“怎么,朗朗乾坤,郑掌柜还想灭我的口不成?”
接着韩林脸色一冷:“郑掌柜,小马还没上过嚼子,小心被尥蹶子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