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梗着脖子上的青筋,满面通红嘴巴紧闭,死命挣扎着嘴边的碗。
“啪!”
他反抗的动作有些激烈,少年的手被撞偏,没拿稳,瓷碗就被打碎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碗内的汤药几乎尽数倾洒到地面,溅了些许在齐恒身上,只略微沾湿了那少年的指尖,给那苍白的手染上些别样的润泽。
少年却好脾性得很,面上不改神色,只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齐恒,他身躯洒的阴影把这齐恒尽数笼罩住。
药洒了不到片刻,地面上的月光倏地暗了几分,像被什么给遮住似的。
任晚似有所感,猛然侧目看向翕开的窗户。
它们被汤药的气味给引来,窗户上传来细微的拍打声。
精灵一般的灵兽,扑闪着金色蝶翅,上面一个个目状花纹在进食时骤然睁开,平日里绿色的双目,在接触到地面的汤药的刹那也变作赤红。
金蝶逐月,本该是神迹的场景在此间天地却是诡谲万分。
越来越多的蝴蝶从窗户缝隙挤进来,早已把地面的水渍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这几个被绑的人中只有任晚清楚这金蝶的狠毒,但凡有人的皮肉沾染上一点含了蝴蝶酿的东西。
就比如那碗汤药,金蝶便会成群的飞来,从细小伤口钻入,活活将人的血肉尽数啮噬。
直至只剩一具皮囊,沦落为新的幼虫巢穴。
前世的齐恒便是因此暴毙。
就在一只金蝶飞向那地上的齐恒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只蝶在他眼前拈住,然后在指尖碾碎,丢弃在地上。
“为什么?……咳咳!——”齐恒不明白,分明那金蝶看着就是阴狠之物,这少年为何要救他。
少年没有回他,眼底幽暗,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任晚也很奇怪,现在这事态的发展明显和她记忆中的前世不同,但她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少年将三人各异的神情纳入眼底,带着那大块头推门离去了。
看着那人彻底离开,任晚才略微放下心来。
“呜~~~~啊——”林灵放声哭起来,她此刻挪到了齐恒的身边。
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脸上被踩出的红印,想去擦他方才被踹倒墙上,嘴边溢出的鲜血,却因为受困灵索所缚做不到,豆大的热泪滴滴滚落。
“对不起,对不起……呜~~。”
“你又哭什么,我可什么事情都没有。”
说着,他还勉强地笑了笑,安慰她道:“放心,明天我们一定能出去。”
任晚心情沉重,无论怎么样,她都万分确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尽管匪夷所思,尽管有违天道。
分明她在今晚前还身处混乱的寒渊战场上,在大战中被身后之人推向魔族储君身前,被骸音剑一剑斩杀。
可如今她重生回了这个小山村。
还有方才那个和魔族储君生得一般无二的少年,他到底是谁?
她极力压下心里的软弱情绪,仔细搜刮着前世这一段的记忆,找寻着对她有利的细节。
怪就怪在,她在这样紧张的情绪中竟也睡了过去。
清醒着的最后一刻,她甚至有个念头,说不定,她今日所认为的重生只是她死后的走马观花之景。
夜深露重,天边的浓厚云层将月笼住,晦暗再难辨其轮廓。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无眠。
屋子正中,悄无声息地升腾起一团黑雾,逐渐凝聚成人形。
他迈步向她走近,如玉精细雕琢的脸上未带情绪,看她更像一件死物。
下一刻,他蹲下身探首靠近她,咫尺距离与她呼吸交错。
视线如笔,一寸一寸的勾勒着眼前人的轮廓。
黑得不寻常的瞳目如琉璃一般,如今专心注视着掉入自己精心设下陷阱的猎物。
女子呼吸清浅,羽扇一般的眼睫低垂,一头青丝披散肩上,脖子上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正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
这张脸和亓鸩记忆里的真是分毫不差。
亓鸩打定主意,若面前人此刻醒来,他就杀了她。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舔了舔牙,狭长的眼眸中带着期待,嘴角染上抹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