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坡道上，坡度过高，周全蓄力一跃，落地时刚观察起四周，却发现自己仍然在那个坡道前。

他挺直腰杆，四处张望，又抬头看到了那座山神庙。

心中有了判断，但还是再次尝试。

跃过之后落在地面，场景依旧未变，一如刚才。

鬼打墙！周全想到这个贴合这种情况的神秘学之词汇，旋即被自己逗笑。

弯下腰随手捡了块石头，抛起、接住，试了几下，将它高高抛起，目光紧随在石子上，当石子落地，他向着石子的方向走去，场景水波涟漪皱起，占据了全部视野，周全面不改色，坚定的迈过去，抬头时自己已经来到了山神庙前。

投石问路，神仙指路。这种神秘学周全只知道用处和用法，对于其中的逻辑原理一窍不通。

刚才的情况也有个名字：不请自来，主不欢见。

这个周全倒是知晓其中原理，在异场与现实交汇时会产生一种圈地绕行的现象，要打破这种现象就是投石问路。

环顾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周全才迈出脚步，到达紧锁的门前。周全停下脚步，伸手捏住锁拽动一番，随后松开任由锁摇晃，而他自己则是双手合十，如同以往跟外公去太庙里拜神相一样，先声祷念：“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相较于其他域，闽域更多拜神信神是因为闽域的神，十个有九个是真人，剩下的一个是好几个人凑成的。所以拜神说是拜先人。

分开双手，拨刀，刀锋斩过铁锁，如烫刀切黄油，锁链掉落在地，踹开铁门。

哐当！大门洞开。

周全精神高度紧张地站在外面，刀未入鞘。

室外略显暗淡的光线进入山神庙中，反射出的光线让周全看到了其中的部分景象。

与过去见过的山神庙不同，这里的墙壁上并没有绘有壁画，但也并非空白，上面似乎有些什么。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周全才走进去。

昏暗的视野中，一张符凭空带出炫丽的白色火焰，照亮了这里。

一瞬间后，烛芯燃升出蝉冬，房间不再那么昏暗。

周全甩掉手中符纸，首先看到的是墙壁上点出的画，两侧墙壁各被用某种不知名的颜料点出了一幅人像。

左边是坐在青石上咿呀学语的男童，右边是躺在草地上乖巧入睡的女童，栩栩如生，又有种中国水墨画独特的朦胧感。

周全观察了一会儿，向小道童询问是否有问题，但小道童似乎不清楚或不想说，并没有做出回应。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周将目光投向中央，眼神顿时变得惊恐，拔刀时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中央并没有塑立石像或绘画神像，而是画着一张人脸蛇身的生物。

人脸龙身。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雕像的形象。

快速定下心神，周全再次观察起来，并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那个雕像是缠绕着某个东西试图逃离的模样，而这幅画中的生物却是高高居于云朵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世界。

没了！周全心里有一万头卧泥马奔跨而过。

画卷下端被烧毁了，上面还有烧过的痕迹存留，一眼认出。

周全挠着头发，这叫什么事啊！旋即他想到这被烧过痕迹的另外一种可能，它是寓示。

周全随即开始解读起来。烧在人们的第一印象是火，火是希望，也是毁灭。

它有两层含义，希望经它诞生，可是它在云端，云分隔了，是允许。

另一层毁灭由它诞生。不过，还有一层。

允许，这才是重点。

周全回想起潭溦说过的一句话：“原来是神祀祭坛。”

火还有另一种含义：灾难。

周全与刚才那些早已死去却被制成活尸的人与这层含义、允许，神祀祭坑串连起来，一瞬间头皮发麻。

他感觉天上有眼睛在看着他。

咽了口口水，周全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握着刀柄的手手背上青筋都仿佛要钻出来一样，目光来回巡视，生怕突然出现意外。

等退出来后，耳机忽然传来孟秋竫的声音：“土地庙里的神像是被点装的死人。”

随后丽婘瑔声音传出：“这里有座河神庙，里面的神像是条，不，是蛇的蜕皮。”

周全根据两人找到的线索，与自己在山神庙内得到的线索相结合，尝试从少量的线索中找到那条线。

零碎的线索代作信息，周全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信息移动一旁，周全快速浏览与这一切有关的记忆。可是缺少那一条贯穿的线。

思绪在电转间闪过一幅画，周全怔住，试挥着开口：“却?？”

“老大，怎么了？”却?声音中还夹杂着呼呜的风吹声。

周全缓缓的转身，“你还记得八岐大蛇吗？”

“记得。”却?喘着气。

周全顿了两秒：“你能感受到有什么在呼唤吗？”

却?沉默了几秒：“有排斥。”

周全站在山上，把下面的村子景象尽收眼底。

一条蛇，山神庙里画的蛇。

周全倒吸一口凉气，再听到却?的话，第一猜测推翻了，但也延展出了第二猜测。

但没法验证，不过，能不证实的话最好。

“报一下你现在的位置，我们赶过去。”周全来不及去整理其他不合理的地方，飞奔向山下，现在重点不在推理，解决问题才是重点。

赶到却?所在的地方，周全发现孟秋竫和丽婘瑔已经比他更早赶到。

三人纷纷投去目光，见是周全才松了口气。

“指路。”周全不废话，直截了当道。

“哦。”却?立刻走在前面带路。

空寂的村道上，四人行走，提着十二分的警慎，周全跟三人讲进了自己的发现并解释了自己的猜测，三人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突兀，但一时间也没更好的思路，只好先看看。

走在路上，周全目光巡视四周，环顾一圈，忽然说道：“浅予？”

众人恍若未闻。

“什么事？”浅予依旧如往常一套服装，出尘仙人的缓步走出，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让他像只狐狸。

周全问道：“你清楚多少？讲讲。”

浅予漫步却紧跟着周全不曾落后：“问潭溦不是更好吗？”

“找不到。“周全应答。

浅予摊手道：“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周全不再回应，浅予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事实上你们只需要待在原地，等那人成鬼字，这半异场就会自动收缩，你们也不用担心被困住，这样，不好吗？”

这和小道童讲的相似，但选择不同。

周全不说话，浅予低笑一声：“你也不是那么坚定了。”

低嘲一句，转身离去。

众人全然不察。

圆台之上，那样貌温和之人：“神之启谕，颠黑之徒，赤炭笞身，识白之人，捆耳刺心。”

烛火摇曳，众人安静，如死尸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