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太子妃入宫!恭迎太子妃入宫!恭迎太子妃入宫!」侍卫与宫人的呼喊一声叠一声,像要把整个永安宫的鬼魂也叫醒,召来观看这一场大戏。
凌承业负手身后,听着耳边回荡不绝的声音。起初他并没有看到任家女的身影,眼前只有宫人侍卫组成的人海,被中间笔直的通道分隔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一道娇小的人影穿过安达门,朝泰民大殿的方向缓步而来。随着她逐步走近,身影也变得愈发清晰。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头上那价值连城的太子妃冠,那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毫无停顿地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太子妃冠的珍珠串便在她的脸前轻轻一晃,每下角度竟分毫不差。
自父皇赐婚后,她每天需花上好几个时辰,在礼官和嬷嬷的指导下练习行走坐卧,为的就是在登上泰民大殿的路上,展示太子妃应有的风范。
天家既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她自然得在人前证明她的价值。从此以后,她所代表的就是皇家的颜面。所以,纵使她走得极慢,连秋日也稍稍挪了位置,他还是不急不躁的,耐心等着。
如今,她的体面,也成了他的体面。
她脚下这段路,看似平坦,实则微微向上倾斜。她在靠近他的同时,也在持续向上攀升,由她踏入这永安宫开始,便再无退路了。
嫁给他成为太子妃,于她而言绝不是个好归宿。任宰相的嫡长女,那么多人想求娶的名门贵女,却偏偏被赐给了他。
在接到赐婚圣旨时,她受的委屈恐怕不比他少。但她还是不得不撑起姿态,强堆着笑上花轿,自个儿走进这吃人不见血的地方。
这就是皇权,是她躲避不了的。而他终有一天,必须牢牢紧握于手的皇权。
她穿越人潮,来到泰民大殿的台阶之下。在她身后,只剩下两片黑压压、低垂的脑袋。
他垂眸,略带讶异的看见她竟然微仰起头来,迎上了他的视线。她的目光清澈透亮,没有半分羞涩或不安,他甚至能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瞧见自己的倒影。
他不禁挑眉,任家女,自然不可能是畏畏缩缩的小家碧玉。
他们是认识的,在不同场合见过数面。但他对任家人没有好感,连带着也没注意过任道远这个女儿。
如今细看她的模样,任氏生得温婉柔美,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艳丽,却有一种娴静清雅的气质。眉目如画,肤白胜雪,就算此时打扮得如此隆重,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胭脂水粉,仍无法掩去她自身的秀丽。至少她是好看的,不会叫人有面目可憎之感。
他迎了下去,朝她伸出一手。她合作的把手放到他的掌中,福身脆声道:「妾身拜见殿下。」
「太子妃有礼了。」她的手很小,在他的掌中轻轻颤抖,无论她的神色如何沉静,她毕竟还是紧张的。意会到这点,他嘴角一勾,手上使劲儿把她拉了起来,悄声安慰:「别怕,随孤来吧。」
他领着她回到泰民大殿内,这一趟他能更清楚地感觉到百官悄无声息的打量,当中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