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如此。
宋乔低头盯着火苗,琢磨怎么和老头解释清楚这里头的含义,要不干脆让先生和他解释吧。正想着,外头乌泱泱冲进来一群人,荷枪实弹,格外嚣张的模样。
“搜查!有人举报你们这里藏了共党!”
入侵者要搜查。
“这是上帝的地方!不允许你们带着枪进来!出去!”
神父试图阻止,被推倒在地。来人想开枪,看清神父的蓝眼睛,迟疑了。外国人杀了不好交代的。
宋乔抽出平日里劈柴的刀站起来,被神父瞪了回去。
临了,那群搜查的鬼子,什么都没找到。
宋乔挖的地道被先生重新设计过,先生说是阵法,是障眼法,倭寇看不明白。那群人发现了地道,最终只找到几筐红薯。
倒是神父被推了一下,本就被大夫断言病入膏肓,没几天活头的老头,越发面容灰白,眼看着进气没有出气多。
宋乔站在病榻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见过不少死亡,草原上的牛羊染了病,那更是一茬一茬的死。
平日里牧羊,也能瞧见毛茸茸的小动物被草原上的小型狩猎者咬断喉咙。
宋乔杀过不少动物,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料理一只羊,处理得干干净净,羊皮漂漂亮亮完整剥下来,等着阿姆给她做新衣裳。
她也杀过人,来这里的路上遇到过响马。那些人没她下手利落,技不如人,就说她是怪物。
宰羊,为饱腹。
杀狼,为了给羊报仇。
杀响马,为了自己能活着。
宋乔的世界很简单,天要下雨,人要吃饭,这就是天理。这也是阿姆教她的道理。
宋乔见过放牧的老人,坐在太阳底下,忽然身体一晃。凑过去探探鼻息,没气了。见过阿姆蜷缩成一团,渐渐没了气息。见过黄婆婆,睡着睡着就死了。
宋乔见证过很多种死亡,偏偏神父有点不一样。
异国来的白胖子躺在床上,不愿意实实在在躺下去,勾着脑袋,悬着肩,侧着脊柱,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拧巴的状态,直勾勾盯着宋乔。
他眼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与释然,反而亮得惊人,像燃着一把黑色的火。
“宋乔,你听我说。这里安全了,他们已经搜查过一次,短时间不会搜查第二次。你去告诉他们,可以撤离了。之后这里会很危险,非常危险,必须离开。”
宋乔去了地道,被一双双亮晶晶的目光看着。
先生的伤,已经很严重了。药不够用,宋乔偷偷去申城买的药还没到,只有一支盘尼西林给一个重伤濒死的重伤员用了。那个重伤员宋乔认识,宋乔吃过他不少泡酸菜。
是老刘,申城城郊种菜的老刘。
老刘伤的很重,截了一只胳膊,伤口终日渗着血,脸色总是发乌的,无论喝多少水,唇瓣总是干的。
此刻,老刘也双眼亮晶晶看着她。
“上面怎么样了?”
宋乔突然意识到,她自从到了申城之后,经常看到类似的目光。很多人身上,都有老刘的影子,有黄婆婆的影子。
几乎是瞬间,宋乔有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