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伤放弃了挣扎。算了……义父开心就好。
回到家中正院,崔臻却不在其中。月泉淮拉过一个婢女,问:“郡主呢?”
婢女答:“郡主在荻花馆,小娘子也在。”
荻花馆是郡主府中最东边的一个小院,小院以江南径墙环绕,院中引运河水,凿了一池活水人工湖,岸边栽种荻花与柳树,湖中堆出一个小岛,岛上只有一座玄墀馆作主屋,并无厢房。
下着雨呢,花园里石径路滑,不好走,她怎么在那里?
月泉淮皱了皱眉,把手里抱着的棋盘交给婢女,让她擦洗过后拿去。自己则先一步前往。
岑伤没有跟过去吃狗粮的念头,去找任说他们喝酒去了。
月泉淮踏进荻花馆的院门,隔着曲折的石板桥,就瞧见一个女子坐在玄墀馆的前阳台安静跪坐,好似在观雨。
崔臻瞧见月泉淮,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月泉淮进了屋,雨伞随手递给一旁的侍女,将沾了雨水湿气的外袍脱下搭在衣架上,才朝崔臻走过去。
“阿圆在做什么?”
崔臻摇了摇旁边的摇篮,轻声笑道:“才吃了奶,在睡呢。淮郎你是不知道,她刚才可精神了,爬了好久才爬累。本想把她留在前院让乳娘看着,可她一看不见我就哭,还不让别人抱,我只好把她抱了来。”
月泉淮闻言失笑,走过去,挨着崔臻,在她身旁盘腿坐下。
他牵过她的手,放在膝上摩挲:“阿圆一日比一日沉,臻娘受累了。”
“什么话!”崔臻嗔他一眼,“我哪里就那么弱!”
“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今日该好好歇歇才是。怎么想到来这里?”
“当初建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赏雨听荷。你瞧。”崔臻指了指外面的屋檐。
雨丝打在房顶上,沿着倾斜的黛瓦而落,在阳台前形成了一道滴滴答答的水帘,而阳台外则可以看见菡萏风雨扰得来回摇摆,别有一番趣味。
确实好看。
院子的图纸都是臻娘亲自画的,当初盖宅院时也是臻娘亲自监工。
他低头看着臻娘的手。
她分明是世家大族娇养着的千金,一双手该玉笋般嫩滑白皙,可她的手看得出平日的辛劳,虽然白倒是白的,但,握剑、提笔、掌勺、捏针……她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一双手上留下了痕迹。
臻娘惯用右手,此刻在月泉淮掌中的是左手。
可是左手就已经覆了一层薄茧、皱纹横生了,要做更多事情的右手,月泉淮都不太忍心去看。
她才二十出头呀。
月泉淮从前一直觉得,做自己的正妻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荣,她可以分享他的名望,可以享受与他平起平坐的荣华,可是,打量着自己娇妻的一双手,他也才头一次意识到,跟着他其实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月泉淮也很清楚,只要他开口,渤海国有数不尽的大家闺秀愿意去吃这份苦,但只要这个人是臻娘,他就不大高兴。
宽厚有力的大掌与那双洁白但一点也不娇嫩的小手掌心相贴,男人线条分明、肌肉饱满的指节挤进了女人纤细的指节中,虚虚一握,与她十指相扣。
倪蝶蝶最近在郊外忙着挖草药,不得空闲,月泉淮想,今天逛街的时候瞧见扬州城里有个万花弟子摆摊义诊,下着大雨天,排队人也挺长,想必是医术好的,明天让岑伤去把他提溜过来给臻娘配几盒护手药膏吧。
“那你就这么坐着么?阿圆都睡了,随意看本书也好,免得无聊。”他随意开口,视线上移,移到崔臻的侧脸上。
“不呀。”崔臻也回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她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在回忆以前。”
“以前?”
“嗯!就是……就是咱们俩刚刚碰见的时候。”
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两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像梦一样。
月泉淮沉默了一下。
这……
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关系虽然称不上其乐融融,起码也是你死我活……(。)
淮某人极其罕见的心虚了。